扳倒权宦(二)
姜兰在射杀北柴后,在水牢中任凭拷打,未有半点求生欲望。
其一,在接到刺杀任务之前,她崇敬着北柴这位睿智的女先生。其二,暗中射杀,违背了她一个神箭手的原则。
正如她说,一命抵一命,她如今偿命,是应该的。
卫杉将人扛回去后,徐太医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才将人救活。好在她才十六岁,平时训练有素,身子也算矫健,在第三日便睁开了眼睛。
彼时,寒冬的温度仿佛被屏蔽在房屋之外,屋内的炭炉烧得旺旺的,病榻上暖和极了。沈重的眼帘缓缓掀开,视线被一张青色的垂帘挡住。
这是何处?
是地狱么?
她吃力地从床上起来,掀开棉被,下床。
如果等下看到的是阎罗,她也不怕,大不了承认自己的罪行,承认她用最低劣的方式,杀死了一个或许能为容国所有女人改变命运的人。
但,帘子一掀,她见到的不是阎罗。
弥漫着梨花香味的屋里一片温暖,半开的窗前,一机一席,以及,一位水色广袖曲裾的女人。
跪坐的腰背挺得笔直,一看便知家风优良。下巴微微收着,纤长的手时不时在矮机上摆弄着。走近一看,矮机上摆放着一座简易的推土沙阵,指头大的红色士兵模型摆成了一个八卦形状的阵法,应对着来自黄色士兵的冲击。
“你,你是......”
姜兰迟疑着询问,心中有一个想法,但不敢确定。
但当她开口,这女人闻声向她看来,对上那双沈静却充满智慧的眼眸,她确定自己的推测。
“你是,北柴先生?”
北柴盈盈擡头,浅笑,“你醒了?”
随后,食指拇指撑地,优雅地起身,“徐太医说你寒侵入体,还以为要多睡几日。”
姜兰一时不知状况,将北柴的话反覆琢磨了几遍,才问:“我没死?”
北柴莞尔:“你若死了还能看到我,我不也死了么?”
北柴没有生气,更没有责怪於她,反而云淡风轻地同她说笑。须臾间,心头被巨石击中,双膝腾地跪了下去。
“姜兰愧对先生!”
啪!
两颗眼泪在磕头的瞬间砸地。
北柴弯腰,两手将她扶起:“箭士请起。”
她缓缓道:“我知道,你也是听命於人,迫不得已。何况我并无大碍,箭士不必自责。”
纵然她这么说,姜兰心中仍是愧疚:“姜兰有罪,险些将先生置於死地。如今先生不计前嫌,姜兰更是无地自容。从今往后,先生若有用得上姜兰的地方,请尽管吩咐,姜兰万死不辞!”
北柴让她一起跪坐在席上,亲手斟了茶水递去:
“皇后被废,我便料到魏世安会对我和公主不利。他与皇后这些年在前朝后宫铲除异己,手段极其残忍,想必你在他手下多年,也有所领教。”
姜兰自责地垂下眼帘:“义父他......总说,要成大事,就不能心慈手软。”
北柴慢悠悠道:“那日我中箭,从受伤的部位,公主便看出射箭的是个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公主爱才,不忍你被魏世安处死,这才让人去搭救你。你也知道,公主宅心仁厚,志向远大。她想做的,绝不仅仅是让女子进入学堂这么简单。”
这话有三层意思:
魏世安心肠歹毒且胸怀狭隘,尽管你是他的义女,他也是说处死就处死。
公主姬蓉爱惜人才,尽管你才加害过她最爱的门客,她也希望能重用你。
我和公主要做的,是为容国所有女人的大业,往后风雨,必有你的用武之地。
姜兰在魏世安手下多年,见证了武术尔虞我诈,这点言外之意自然能懂。只是——
“义父於我有救命之恩。若我此刻调转枪头刺杀於他,岂不成了不义之人。这样的人,公主敢用么?”
北柴早料到她这么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何况,你为他效命十年,对他唯命是从,他看你,不过是一个杀人的工具。这一点,想必你比我清楚。”
闻言,姜兰抿起嘴唇,显然,北柴说得一字不差。
北柴接着道:“况且,我也不会让你去刺杀魏世安,毕竟,他当年还是救过你。”
姜兰疑惑:“那你们想做什么?”
“有时候,杀人,并非要自己动手。”
姜兰擡眸,看向北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