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揪了好几把胡须。陶甘摊开手,一脸无奈:“老爷,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倪夫人表面贞烈,暗地里却藏奸耍滑,一直在骗我们。”
狄公把木板推向陶甘,命令:“大声念!”陶甘领命念道:
本人——倪寿乾自知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特立遗嘱如下:
我去世后,家产本应由二子共同继承,然填房梅氏一向负我,所生幼子倪珊亦非我之骨肉,故身后一切家产均归长子倪琦独有。琦儿乃我倪门正宗苗裔,盼其接续香烟,荣宗耀祖,我则虽死无憾,含笑九泉。
立嘱人:倪寿乾私章
乾封元年九月十五日
停了一会儿,陶甘又说:“我把遗嘱上的印章和倪公画轴上的印章对比过,一模一样。”内衙里一片寂静。
狄公沉思良久,突然坐直身子,一拳砸在桌上:“这遗嘱是假的!”陶甘疑惑地看向洪参军,洪参军连连摇头,马荣也斜眼望着狄公。
狄公叹道:“我说遗嘱有诈,不是凭空猜测,听我解释就明白了。倪寿乾是个智慧过人、有远见的人,长子倪琦心术不正,向来忌恨同父异母的弟弟倪珊,他怎么会不知道?倪珊出生前,倪琦一直以为自己是家产的唯一继承人,现在多了个倪珊和他平分,他怎会甘心?倪寿乾临终时,肯定想到要保护妻儿,让他们免受倪琦欺凌。他清楚,别说把家产全给倪珊,就算平分,让他们分家,倪琦也不会放过倪珊。兄弟争斗还好,但谋财害命恐怕难免。因此,倪寿乾表面上剥夺了倪珊的继承权。”
洪参军连连点头,瞥了陶甘一眼。狄公接着说:“同时,他把真正的遗嘱藏在画里。我猜他是想把一半或大半家产分给倪珊,这从他病榻前嘱咐后事的奇怪做法能看出来。他说画轴归倪珊母子,其余家产归倪琦,但‘其余’到底指什么,他没明说。倪寿乾老谋深算,用心良苦,想用这种方法保护幼子,直到他成年继承遗产。他希望十年后能有聪明的县令解开画轴之谜,把倪珊应得的财产还给他。所以他嘱咐妻子,每任新县令上任就献上画轴,请其查验。”
陶甘插话:“老爷,我们只听了倪夫人的一面之词,说不定倪公从没这么吩咐过。我觉得遗嘱里说倪珊是私生子,可能不是假话。倪寿乾一向光明磊落、宽宏大量,不想让长子倪琦报仇,给倪珊母子留条生路,但又不甘蒙冤,所以把遗嘱藏在画轴夹层,希望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一旦有县令发现秘密,就能据此为倪琦开脱,驳回倪夫人母子的财产要求。”
狄公仔细听完,反问:“如果像你说的,倪夫人急切盼望揭开谜底,又怎么解释?”
陶甘回答:“有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女人常常把这看得过重。我觉得倪夫人一心以为倪寿乾出于宽厚仁爱,不计前嫌,可能在画轴里藏了银票或寻宝秘诀,补偿她一半家产的损失。”
狄公摇头道:“你这说法虽然有些道理,但和倪寿乾一生的为人很不相符。我认为,这份遗言其实是倪琦伪造的。倪寿乾可能在画轴里藏了一份无关紧要的凭证,用来转移倪琦的视线,让他上当受骗,而把真正的遗嘱藏在别的地方。我曾说过,倪寿乾智慧超群,如果他把重要秘密藏在普通人都能发现的地方,这做法未免太拙劣了。在我看来,真正的秘密一定藏在画面上,只是非常巧妙,隐藏得很深,不是慧眼识珠的人根本发现不了。倪寿乾担心倪琦怀疑画中藏有价值连城的东西,从而把画毁掉,于是在夹层中做了手脚,目的就是掩人耳目,让倪琦发现后,不再去寻找真正的秘密。
“倪夫人对我说,倪琦把画拿过去,几天后才还回来。这样一来,倪琦就有足够的时间找出夹层里藏的东西,然后用这份假遗嘱取而代之。这样,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陶甘说:“老爷分析得头头是道,自然有一番道理,但我还是觉得我的浅陋之言也不全是迂腐之论。”
洪参军说:“自古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想只要弄到倪公的手迹,这个难题就能迎刃而解。只是画题是用半隶半篆的古体写成的,这份遗嘱是否出自倪公之手也就无从查验了。”
狄公说:“我早就想见倪琦一面了,今天下午就去拜访他,找机会弄来倪寿乾的手迹和签名样品。洪参军,你立刻去倪宅,递上我的名刺,就说我要登门拜访。”
洪参军等三人告辞离开。走过衙院时,洪参军对马荣说:“我们先到值房坐一会儿,你喝上几杯浓茶,自然就醒酒了,等你酒醒了,我再去倪宅也不迟。”
马荣欣然同意。
方缉捕正在值房桌边和儿子闲聊。方虎眼尖,看见洪参军等三人进来,连忙起身让座。
大家围桌而坐。洪参军随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