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管里压着弹簧,用松香固定住,再把小匕首插入笔管。”他打开一个小盒子,小心翼翼地取出小匕首,又说:“这圆圆的把柄正好能插入笔管,弯弯的刀刃也紧贴着管壁,这样小匕首既掉不出来,从外面也看不见。
“有人把这支狼毫笔作为寿礼送给丁虎国,从此也就判了他死刑。但凡新笔,笔头上难免有飞毛,丁虎国用笔时,会在烛焰上烧掉笔管下端岔出的飞毛。一旦笔管内的松香在烛焰旁受热熔化,弹簧松开,小匕首就会立刻飞出,不是插进他的咽喉就是刺进他的面门。”
丁秀才听了,起初一脸茫然,随后惊恐地叫道:“老爷,这可怕的杀人凶器究竟是谁制作的?”
“此人早就把自己的身份刻在笔管上了。如果不是这样,本县恐怕这辈子也查不出你父亲到底死于谁手。笔管上共有十三个字:‘丁翁六秩华诞之喜,宁馨簃敬题。’这‘宁馨簃’就是作案人书斋的名字。”
“这是谁?小生从未听说这里有书斋叫这个名字!”
狄公说:“昨日本县才知道,‘宁馨簃’的主人是已故的黜陟大使倪寿乾,除了他的一位至交,没人知道他有个书斋叫这个雅名。”
堂下群情激昂,爆发出高声欢呼。
一阵喝彩之后,狄公说:“丁禕,你亡父生前做了什么奸诈邪恶的事,导致黜陟使倪寿乾判他死罪,还用这种奇特的刑罚处死他,也许你比本县更清楚。但倪寿乾早已不在人世,本县无法再审理这个案子,所以宣布此案到此了结。”
狄公一拍惊堂木,退堂回到内衙。
堂下看审的百姓陆续走出大堂,边走边议论。丁虎国命案的结局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狄公足智多谋,识破笔管机关破了奇案,让众人个个敬服、人人称颂。但也有几位老者见蜜枣盒的事没有下文,心中疑惑,预料其中一定还有隐情。
方正回到衙丁下房时,见吴峰已等候多时。吴峰施过礼,恳求道:“方伯,听说您正在寻找白兰的下落,如果不嫌弃,请允许小侄助您一臂之力。”
方正犹豫了一下,说:“吴相公,你为小女受了不少连累,我实在不敢再麻烦你。但你一片至诚,拒绝了就不合人情,我答应你。不过此刻我有差事在身,你先在这里稍候,我去去就来。”于是告别吴峰,径直前往县衙大门。此时观审的百姓正蜂拥出门,丁禕也随着人流走上街市。方正看得清楚,追上前去对丁禕说:“丁秀才请留步,狄大人请你去内衙书斋叙谈。”
狄公在内衙书案后坐下,四位亲随干办围坐在书案前。陶甘早已把笔管锯成两半,露出了里面的松香和弹簧。
方正将丁秀才引进内衙。狄公对四位助手说:“我和丁秀才有话要谈,你们先退下吧。”
洪参军等三人起身离开,只有乔泰站着不动,说:“老爷,乔泰请求留下!”
狄公皱了皱眉,见乔泰面色铁青,心中有些诧异,稍作思索后,让他在书案旁的凳子上坐下。丁禕也想坐下,但县令没让他坐,犹豫了一阵,还是站在原地。
狄公开口说:“丁禕,你父亲丁虎国已经去世,所以我没在大堂上公布他的罪行。你是他的独生子,我本也不想在你面前揭露他的过往,但因为一个特殊原因,不得不跟你说明白。
“你父亲被迫解甲归田的内情,我完全清楚。当年我在长安刑部司担任抄缮职务时,有幸见到了丁虎国一案的秘密文本。由于他手下的受害者没有一个幸存,案卷上没有详细记载他的罪恶行径,但从吴龙将军获得的大量间接证据来看,八百官军将士的性命断送在你父亲手中,这一事实无可辩驳。
“这起惨案惊动了圣上,皇上龙颜大怒,本想将他在午门斩首,来祭奠殉难将士的冤魂。但转念一想,军中有些人正愁天下不乱,如果公开惨案真相,他们必定会借机煽动,导致军中哗变、社稷动荡,于是将案情暗中隐藏,只降旨让你父亲辞职隐退,永不录用。倪寿乾是刚正不阿的人,决心亲自惩处你父亲,让他罪有应得。他辞官来到兰坊,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向你父亲讨还血债,为国除奸,为死难将士报仇。既然他不能违背圣意公开取你父亲的首级,就制造了这个巧妙的机关结束了他的性命。对于黜陟使的所作所为,我不想多加评论,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父亲丁虎国一案的始末,我了解得非常清楚。”
丁秀才默默不语,只是低头看着地面,显然他也知道父亲的罪行。
乔泰端坐在小凳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直视前方。
狄公慢慢捋着又长又黑的胡须,又说:“丁秀才,你父亲的案子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现在再说说你本人。”
乔泰听了立刻站起来,对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