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向邻居一打听,人人都说毛福忠厚老实、脾气温和、非常勤劳,只是闷了会喝点酒,从不惹是生非,也没和人结过仇,口碑很好。娶了这么个厉害老婆,他能不憋屈吗?也真难为他了。不过邻居都知道他大弟毛禄是个品行不端的家伙,吃喝嫖赌、偷鸡摸狗,什么坏事都干,是个无赖泼皮,没人管得住,整天四处混吃混喝,毛家除了他就没别的男人了。”
狄公笑道:“这也算有收获,毛福袖中纸上的名字也清楚了。你现在赶紧去江宅,和乔泰一起查问毛福三日前去江宅后的所有细节,留意查看江宅的后菜园和厨房,如果发现可疑生人,一定要盘问清楚,别疏漏了。”说完,狄公喝完茶,命人备轿去韩咏南府上。
韩咏南早已在家等候,听小童禀报狄公官轿到了,慌忙出来拜揖,把狄公迎入花厅坐下。
狄公看到花厅内画栋雕梁,古色古香,字画书卷与珍奇玩器摆放得恰到好处,不愧是百年官宦世家,自有一番深沉庄重的气派。
小童敬茶后,狄公笑着问:“韩员外有几个公子?”
韩咏南面露忧伤:“回狄老爷,我没有儿子,膝下只有一女,名叫垂柳。”
原来韩咏南府上虽妻妾众多,却没为韩家传宗接代。如今他年过半百,渐渐认命,对府内家眷冷眼相待,反而常去“杨柳坞”消遣,家中妻妾自知有愧,也不敢管他。其实这些情况狄公早已知晓,今日不过想探探他与杏花的关系深浅。
“韩员外对昨夜花艇上的事怎么看?杏花小姐聪明伶俐,突然离世,她父母得知噩耗该如何承受?听说杏花和令爱垂柳同岁。”
韩咏南没料到狄公突然提起杏花的命案,还将她与垂柳相比,心中不快,便说:“杏花的事我也觉得突然,像天外飞来的横祸,不知狄老爷勘查有什么进展?”
狄公说:“今日正是来向韩员外请教的,官府如今也一筹莫展。您知道南门湖死人,向来难寻踪迹。”
韩咏南瞥了狄公一眼,小声说:“依我看,狄老爷不如草草结案,何必张扬?杏花毕竟是风尘女子,老爷不必过于认真。”
“按韩员外的高见,官府该如何断案?”狄公依旧不动声色。
“就说她应局时不慎失足落水,再无音讯,想必不会有人不识趣来衙门追问。”
狄公沉下脸:“韩员外怎能如此草菅人命!风尘女子虽地位低微,终究是条人命,怎能昧着良心断案?明日若告到阴间,恐怕阎王爷的鼎镬刀锯也难以消受。说句玩笑话,若是令爱被害,韩员外定不肯罢休,草草了事吧?”
韩咏南有些恼怒,却不好发作,不明白狄公为何一直拿垂柳作比:“垂柳是闺阁名媛、世家千金,怎能和杏花相比?狄老爷怎能轻易模糊了贵贱亲疏之分。?2`8-看·书¨网\ ?免!费¢阅*读?”
“不知韩员外与杏花关系如何?”狄公双目直视韩咏南发慌的眼睛。
韩咏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辩解道:“杏花只是‘杨柳坞’派来的歌舞妓,我和她哪有什么亲疏可言。”
狄公笑道:“我只问昨夜席间的交往。我见韩员外只爱与杏花、白莲花应酬,不理会另外两位姑娘,所以随口问问。其实即便与杏花亲近,又有何可责怪?我与杏花仅有一面之缘,尚且对她的死深感痛惜,仿佛丢了三魂六魄,一心想为她申冤。”
韩咏南连连称是,心中稍安。
狄公又说:“杏花的事暂且不谈,不知韩员外对王玉珏、苏义成两位掌柜有何看法?”
“他们都是品行端正的君子,与我交情深厚。老爷莫非怀疑他们害了杏花?”
狄公岔开话题:“你知道江文璋为何早早辞去县学官职吗?”
韩咏南说:“江文璋酒后常非议周礼,发表异端言论,这种人怎能在学宫执教、误人子弟?他自己辞职是知趣。不过江文璋品行尚可,不像外面传的那样不知廉耻。”
狄公致谢后告辞。此次与韩咏南交谈虽不投机,但多少探出了些人情纠葛的线索。
第五部 湖滨案 第八章
狄公的官轿又抬向梁大器的府宅。
梁大器的亲侄梁贻德在梁府高大的重歇山檐大门楼下恭敬迎接狄公。这梁贻德是梁府的总管,年纪约摸二十上下,面皮白净却几乎没有血色,长长的脸颊上挂着淡淡的愁容。
狄公下轿,梁贻德迎上前作揖,口称:“晚生见礼了。”随后引狄公进了梁府大门。一路穿过亭榭台馆,这么大的宅园,竟没见到一个奴婢。狄公正觉诧异,梁贻德开口道:“狄老爷,晚生有句话求您,等会儿见到家伯时,请允许我略吐衷肠。”
狄公瞥了梁贻德一眼,见他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