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吃食的早已搭好凉棚、支起板案,小锅灶里飘出阵阵油香,勾得人直咽口水。狄公故意往有闲汉、乞丐出没的地方凑,摇摇晃晃地吸引别人注意。
忽然,他发现一条下坡巷子的尽头开着一家小酒栈,三三两两的乞丐进进出出,像蜂蚁聚集巢穴一样忙碌。狄公心中暗喜,急忙跟着前头一个癫头汉子走进了那爿酒栈。
酒栈门口竖着一根竹竿,挂着一片油腻不堪的青布招牌,上面绣着“龙门酒店”四个大字。店堂里又脏又暗,却有不少酒客。狄公环顾四周,大大咧咧地走近柜台,开口就要酒喝,同时从袖中抓出一把铜钱撒在柜台上。
“喂,快给我舀酒来,老子还要赶夜路呢!”
一个獐头鼠目的伙计瞥了狄公一眼,收起铜钱,舀出一碗酒递了上来。狄公尝了一口,啐了一声:“这酒发酸,换点好喝的来!”
伙计也气势汹汹地说:“这里只有这种酒,要甜的香的,去别处喝!”
狄公怒斥道:“我一把铜钱就只买你这一碗酸酒?”
店堂里立刻围上来四个乞丐,其中一个还从腰间拔出匕首,恶狠狠地冲狄公笑。四人正要动手,柜台内慢悠悠走出一条莽黑大汉,手摇一柄鹅毛扇,喝令他们住手。
“毛禄,你今天怎么又要动刀子?”
毛禄讪讪地收起刀:“鱼头掌柜,这黑小子太无礼,嫌酒酸。不让他尝点厉害,他哪里知道本地‘土地爷’的威风。”
“把刀子给我!”莽黑大汉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显然他是这里的掌柜,也是众乞丐的头儿。毛禄颤巍巍地把刀递了上去。鱼头掌柜收过刀子,怒气未消:“我一再嘱咐你们什么?谁敢动刀动斧,我立刻割下他一片耳朵,再捆了送衙门治罪!毛禄,你的事还没完呢,听说你竟私自去橡树滩投奔别人,如今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毛禄嘴里咕哝了几句,却不敢作声。
鱼头掌柜转脸问狄公:“好汉从哪里来?是过路还是常住?”狄公答道:“在下姓倪,泾北人氏。那边犯了事,转到这里投靠。常说‘闻钟乃知山藏寺’,大掌柜您折节谦恭、尊礼重义,名声在外,江湖上无人不敬。在下今日来投奔,有口饭吃就行。”
鱼头掌柜说:“我这不过是萤火之光,照人不亮,将就几日还行。你身上带银子了吗?”狄公从袖中拿出一串铜钱,恭敬地递过去:“只有一串铜钱孝敬大掌柜。”鱼头掌柜应声接过,露出黑牙大笑,从中抽出一块木牌掷在桌上:“给这位倪贤弟斟一盅好酒来!以后凭这木牌,在汉源城中随处谋生,没人敢欺负你。”说罢嘿嘿又笑,回里面去了。
伙计堆起笑容,端出一个木盘,上面有一盅热酒和一碗面,放到狄公桌前。狄公尝了一筷子,觉得十分可口。这时,毛禄已和一群闲汉聚在一张桌上掷骰子。其中一个笑道:“毛二哥,玩得这么起劲,怎么不把你那个‘娘子’带来?撇下她孤零零的,多可怜。”另一个泼皮取笑:“那‘娘子’长得够漂亮,只让毛二哥一个人‘享受’,想得我们都嘴馋。”众人大笑,毛禄忿忿地骂了一声,心里有事,不想回嘴。狄公把这些话记在心里,吃完酒食抹了抹嘴,道声“打扰”,自顾走出了酒店。他略一转念,便折回街心,沿着来时的路,往衙后的石子大街走去。
摸黑中刚要折入那条小巷,远远看见通衙院后花园的角门外有个黑影在晃动。狄公暗吃一惊,贴着墙蹑手蹑脚走进巷子,仔细观察那黑影的行动。原来那人满头披着一块黑绫巾,看不见五官脸面。狄公刚要走近,那人猛地发现了他,撒腿就逃。狄公急忙追赶,没跑十步,就一把将那人捉住,只听得一声尖喊:“放开我!”——原来是个女子。
“好汉,放了我吧!”女子恳求道。“别害怕!我是这衙署里的人。这么深更半夜,你一个女子来这里做什么?”“好汉这身装扮,小女子还以为遇到了强人,怎么能不怕?”女子这才稍微镇定下来。
“你是谁家的女眷?来此做什么?我乃是这里汉源衙门的县令。”狄公疑惑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原来是县令狄老爷,小女子失礼了。我深夜来此,正是奉了父亲之命,要见狄老爷。”
“既然是来衙门见本县,为何选这个时辰?又偏偏摸到这后院角门,我还以为是贼呢。”说着,狄公拿出钥匙,轻轻打开角门,引那女子入内。女子摘下黑绫巾,嫣然一笑:“狄老爷怎么这般装扮?小女子名叫垂柳,韩咏南正是我父亲。父亲今日外出被歹人胁迫,受了一番折腾,脚也伤了,所以派我来衙门求见狄老爷,请您即刻去府上,有紧急情况禀报。又不许让街上其他人知道,所以才这般行迹,恐怕耽误狄老爷政事,还请宽恕。”
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