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或许也曾是相册里鲜活的面孔。周诗雨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和在警局联谊会时一样,只是这次,她把王奕的手贴在自己发烫的脸颊上。
“去吃碗鸭血粉丝汤吧。”周诗雨的声音很轻,“我查过,附近有家老字号,1935年就开了。”她拉着王奕穿过人群,看见骑楼下卖冰糖葫芦的小贩,看见推着婴儿车的年轻母亲,看见趴在石狮子上拍照的游客。
粉丝汤的热气漫上桌时,周诗雨忽然举起相机对着王奕。她正低头用筷子挑出香菜,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咔嚓”一声,王奕抬头时眼里闪过错愕,随即无奈地笑:“拍我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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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里说,”周诗雨翻看相机里的照片,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摄影师最后说,要多拍些笑脸,不然后人会以为,我们只懂得哭。”她忽然把相机塞进王奕手里,“你也拍一张。”
王奕举起相机时,看见取景框里的周诗雨正对着镜头笑,阳光从她身后的窗棂漏进来,在她发梢镀上层金边。快门按下的瞬间,街对面传来卖报人的吆喝声,某家店铺的收音机里正放着评弹,隔壁桌的老夫妻在争论晚上吃什么——这些琐碎的、温热的、活生生的声响,忽然让王奕觉得,那些压在心头的沉重,似乎有了可以安放的地方。
下午去档案馆查资料时,周诗雨在旧报纸堆里找到了篇1946年的报道。标题是《光华照相馆的最后一卷胶卷》,说有位上海的记者收到个匿名包裹,里面是十二张照片,拍的都是1937年冬天的南京巷战。最后一张是摄影师的自拍,他站在燃烧的店铺前,怀里抱着相机,背后是飘扬的太阳旗,脸上却带着笑。
“报道说,这些照片在上海展出时,好多人认出了自己的亲人。”周诗雨念到这里时,声音有些哽咽。王奕忽然凑过来,指着照片下方的小字:“你看,摄影师叫陈景明,他女儿叫陈念安——念念不忘,岁岁平安。”
夕阳斜照进档案馆的窗时,王奕的手机响了,是南京大屠杀纪念馆的工作人员打来的,说查到了陈念安的记录。1949年她去了台湾,2010年以83岁高龄回到南京,把父亲留下的相机捐给了纪念馆。
“她说,父亲总教她,镜头是有记忆的。”王奕挂了电话,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好的坏的,都得记着。”周诗雨忽然靠在她肩上,闻见她风衣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巷口飘来的桂花香。
走出档案馆时,暮色已经漫了上来。建康路上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映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周诗雨看见王奕正对着那栋灰墙建筑拍照,镜头里,“光华照相馆”的旧址上,如今开着家奶茶店,穿校服的女孩正举着奶茶杯自拍,笑容明亮得晃眼。
“走吧。”王奕收起相机时,眼里的冰霜似乎化了些,“明天去纪念馆,把铁盒交了。”她伸手牵住周诗雨,指尖相触时,两人都愣了一下——和在长江大桥上不同,这次的牵手,带着种沉甸甸的、被托付的温度。
晚风掀起周诗雨的丝巾,她忽然想起相册里那个穿旗袍的女人。或许在某个相似的黄昏,她也曾这样牵着丈夫的手,走过这条落满梧桐叶的街,盘算着晚饭吃什么,想着明天要去给女儿买新的木马。
爱从来不是遗忘,救赎也不是抹去伤痕。就像这卷在灰烬里幸存的胶卷,那些疼痛的、破碎的、拼尽全力活着的记忆,总要有人握紧,才能在时光里,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