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固然可敬,然与民心相悖,与大势相逆,此种坚守,是为风骨,亦或是为迷茫?”
文章最后,不带任何感情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汴梁城的茶馆里,这份报纸被当成了最好的下酒菜。
“你们看了没?那陈老夫子,在家绝食呢!”
“绝食?为啥啊?周总统也没把他怎么样啊。”
“嗨,还能为啥,不就是觉得去秀洲学习丢了面子呗!”
一个穿着短衫的汉子,一口喝干碗里的酒,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有面子,咱们老百姓就该饿肚子?”
“总统免了咱们的税,让咱们有活干,有饭吃,这才是天大的道理!”
“就是!我看这老头子,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哈哈哈,说得好!”
满堂哄笑。
……
陈府。
陈夫子看着报纸上那篇“赞扬”他的文章,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他本想以死明志,博取天下文人的同情。
可这报纸三言两语,就把他塑造成了一个不识时务,与民争利的顽固小丑!
“噗——”
他一口气没上来,只觉得喉头一甜,眼前发黑。
“父亲!”
他的儿子连忙扶住他,脸上满是焦急。
“父亲,您就听一句劝吧!”
儿子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周总统入京以来,何曾亏待过我等?”
“就连陛下,如今在延福宫,每日吟诗作画,也过得不错。”
“您这又是何苦?非要连累我们全家,才肯罢休吗?”
“你……你这不孝子!”
陈夫子指着儿子,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在这时,管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老爷,宫……宫里来人了!”
“延福宫的内侍,说是皇帝派来的!”
陈夫子一愣。
他与儿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一名身穿青衣的内侍,捧着一个木匣,被“保护”他们的卫兵“请”了进来。
内侍对着陈夫子躬了躬身,脸上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微笑。
“陈祭酒,陛下听闻您身体不适,特命奴婢送来一些慰问品。”
他打开木匣。
里面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些上好的徽墨和几支湖笔。
还有一封赵佶的亲笔信。
陈夫子颤抖着手,接过那封信。
信纸上,是赵佶那独步天下的瘦金体。
“爱卿陈卿:”
“闻卿抱恙,朕心甚忧。然天地运转,西时更替,此乃天道,非人力所能抗也。”
“朕如今居于宫中,每日有佳肴美酒,更能潜心书画,方知此中真趣,远胜朝堂烦忧。”
“听闻秀洲之地,百工兴盛,万象更新,有诸多前所未见之奇景。”
“卿此去,或能如朕一般,于新天地中,得见另一番风景。”
“顺应天时,体察上意,方是安身立命之道。勿要再固执,伤了身子,也寒了朕心。”
信的末尾,还盖着赵佶的私人印章。
陈夫子拿着那封信,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最后一丝幻想,被这封信彻底击碎。
他一首以为,自己的坚持,是为了维护赵氏的尊严,是为了捍卫士大夫最后的风骨。
可现在,他所效忠的君王,却亲手递来了劝降书。
信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嘲笑他的愚蠢和不自量力。
“呵……呵呵……”
陈夫子发出一阵干涩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绝望。
他松开手,那封信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
……
当夜,陈夫子府上的灯,亮了一夜。
第二天,他与其他西名“坚守者”,一同出现在了李纲的府邸。
几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无奈与颓然。
“李公。”
陈夫子对着李纲,深深一揖。
“我等……愿往秀洲。”
……
文德殿。
张叔夜看着那份最终确定的研修班名单,心中感慨万千。
陈夫子的名字,赫然在列。
“总统,所有人都己报名。”
周文放下手中的文件,走到他身边,微微一笑。
“看来,有些人还是需要敲打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