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谁知道呢。地方小考,水分颇多。或许是地方官为了粉饰政绩,故意拔高也未可知。”
“不错,文章做得好,未必代表诗才敏捷。今夜这雅集,比的可不是八股策论,而是临场的才情与风度。”
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的嗡鸣,从西面八方传来。
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阁楼内,却足以清晰地传入陈敬知的耳中。
他的脸颊微微发烫,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心中涌起一股被轻视的屈辱与愤怒。
他可以不在乎别人如何看他,但他不能容忍这些人质疑自己的弟子。
苏明理却仿佛毫无所觉。
他只是平静地环视了一圈,目光在那些布置精巧的盆景、墙上悬挂的诗作上稍作停留,最后落在了窗外那轮圆月之上。
他的神情淡然得,仿佛只是来此看风景的过客。
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
此人约莫二十出头,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生得一副好皮囊。
他身穿一袭月白色的锦缎长袍,袍角用银线绣着精巧的竹纹,腰间系着一条碧玉腰带,玉带上悬着一枚通透的羊脂玉佩。
他手持一柄湘妃竹扇,缓步走来,脸上挂着一抹看似温和,却带着几分疏离的笑容。
在他走动之时,周围的士子纷纷主动为他让开道路,口中恭敬地称呼着“高兄”、“远之兄”。
此人,正是临风文社的少壮派领袖,冀州布政使司右参议之子,高远。
高远在冀州年轻一辈的士子中,素有才名,为人却也以高傲著称。
他早己听闻苏明理的名声,心中本就存着几分不屑与打压之意。
在他看来,一个乡下来的野童子,靠着几分小聪明在县府两级考试中侥幸出头,竟敢顶着“神童”的名号来到省城,简首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走到陈敬之与苏明理面前,停下脚步,将折扇“刷”的一声打开,轻轻摇动着。
“想必这位,便是连夺县府两试案首的苏明理,苏案首了?”
他的目光在苏明理身上一扫而过,随即转向陈敬之,嘴角微微上扬,“这位定是苏案首的恩师,陈先生吧?久仰大名。”
他的语气客气,但那份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却毫不掩饰。
尤其那句“久仰大名”,用在他一个布政使司公子对一个县学末等教习的身上,充满了若有若无的讽刺。
陈敬之脸色一白,强压着心中的不快,拱手道:“不敢,高公子谬赞了。在下清河县学陈敬之。”
高远呵呵一笑,目光再次落回苏明理身上,问道:“苏案首初到省城,不知感觉如何?这冀州城的风貌,比起清河县那等小地方,应当是……热闹许多吧?”
他刻意加重了“小地方”三个字,话语中的优越感与轻蔑,己是昭然若揭。
陈敬之的呼吸都为之一滞,正要开口反驳。
苏明理却先一步抬起头,迎着高远的目光,平静地开口道:“冀州城繁华,清河县宁静,各有风光,皆是大周疆土,百姓家园。”
他的声音清朗,不带一丝火气,却如同一团软绵,将高远话语中暗藏的锋芒,轻飘飘地化解于无形。
高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本以为,一个八岁的孩童,面对自己的气势与诘问,就算不吓得手足无措,也该会显露出几分敬畏或紧张。
可眼前的苏明理,却平静得像一汪深潭,让他精心准备的下马威,仿佛一拳打在了空处,毫无着力之感。
周围的士子们也都是人精,自然看出了这番对话中的机锋。
见高远吃了个软钉子,不少人眼中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
高远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风度,笑道:“苏案首果然是心胸开阔,口才不凡。高某佩服。”
他说完,便不再纠缠,转身走回了人群之中。
只是那转过身的刹那,眼底深处闪过的一抹阴冷,却被始终留意着他的苏明理尽收眼底。
苏明理知道,此人,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果然,就在师徒二人被一位与陈敬之相熟的老学究引着入座后不久。
雅集的主持人,临风文社的社长,一位须发皆白、德高望重的老者——郑康年,郑老先生,走到了阁楼中央。
他轻咳一声,原本还有些嘈杂的阁楼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诸位,今夜月色正好,群贤毕至,实乃我冀州文坛之盛事。”
郑老先生声音洪亮,环视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