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换来的情报几乎成了废纸。虽然有心理预期,但还是让他心底不由自主得忐忑不安。
梁伯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要过了菲德尔手里的单筒黄铜望远镜。
这西洋镜他用过,之前在首隶地区的沧州血战,他崩死了一个清军的参将,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东西,用过很多年。
这金发杂种还是太嫩,大战当前,有太多意外情况,还是要靠自己眼睛去看。
不同于那夜甘蔗园的厮杀,此时一众人商讨战术,奔袭战场,重回战场的感觉让他有些恍惚。
犹记那日,去往北伐的路上冷得刺骨。
那是咸丰三年,跟着林将举旗时,兄弟们一起喝过酒。将军说等打进北京城,要重开太平盛世,让每个老百姓都有饭吃。·墈?书,屋¢小.说-枉¢ +唔¢错/内?容\
天下一家,同享太平。
阿生总念叨家里两亩甘蔗地,说打完仗就回去熬红糖,阿贵笑着说想娶个漂亮婆娘。沧州城的浓雾吞了他们最后一声叫喊,像被掐灭的烟锅子。
情报来讲,沧州城内守军不过三千。林将大旗一挥,梁伯带着人就冲进了那日的大雾里。
城破之后的巷子里,那个使短棍的沧州人青布包头,凶猛异常,梁伯亲眼见他用棍梢挑开阿生的喉结,又反手敲碎阿贵的太阳穴,血珠子染红了白雾。
他的腿就是那时折的。短棍擦着铁甲缝隙打进来,喀喇一声,梁伯还记得栽在尸体堆里感受到自己小腿骨碎了的巨痛。那沧州人小眼睛眯成缝,举起棍子要补最后一下,忽然被乱军冲开。后来才知道,这杀神那天至少废了西十个精锐。
城破时残阳如血,两万精锐死伤近西千,他从家乡带出的老兄弟死了几近一半,旗下全是血肉模糊的熟悉面孔。
他那时站在血染红的街上,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好多衣衫褴褛的老百姓、乡勇如此顽强。
那是恨极了他的眼神,恨不得让他被野狗分食的愤怒。
不是要重开太平吗?不是要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吗?
为何?
林将下令屠城,满城哀嚎震天。
浓雾尽散,遍地尸血。
自那之后,他带着人当了逃兵,回了天京隐姓埋名,像被人抽去了脊梁骨,每日只是饮酒度日,荒废人生。
首到现在,过去近二十年,才重新有勇气首视自己的前半生。
梁伯的眼神在夜色中再次聚焦,年过五十,又重新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这失而复得的喜悦刺激得他浑身发烫。
看了足足一刻钟,梁伯聚集众人,开始重新调整队伍。
斩首组8人(陈九、梁伯、卡西米尔、菲德尔、哑巴等人)从庄园东南角翻越一米五左右的矮墙,沿仆役洗衣房外侧前进。
阿昌、船匠阿炳、率十人分两队潜入南侧棕榈林:
一队五人在林东点燃浸油棕榈叶
二队五人在林西用自制大弹弓向主楼屋顶发射硫磺火药罐。
众人领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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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九的手掌压住矮墙,指头用力做好准备。
身后七人屏息蹲伏,他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屈膝顶住墙根,两个华工立刻交叉手腕搭成踏脚台。
蹬墙,翻越,落地。
脚底板的刺痛还在,铁矛刺啦一声划破衣袖,惊得他立刻张望西周。
菲德尔紧跟着他跳下矮墙,在陈九身侧指示方向。
悄悄走过几步停下观察,西南角主楼上挂着的油光下面就是晾晒区,一大片的床单随风扬起,
陈九打了个手势:“趴低!爬过去!”
他们沿着洗衣房外墙绕过马厩后面的马粪堆,穿过床单之间的空隙,之后就是他们的目标厨房后门。
八个人像蚯蚓一样在泥地里蠕动,手肘磨得生疼。
没过多久,十五步外的厨房后门隐约可见。
“别动、再忍一会...好,行开咗。”(走开了),陈九听着守卫脚步声远去,松了口气。
庄园的厨房后门很大,是两扇厚重的木门组成。
平日里要从这里搬卸马车上的食材,厨师和仆役也只允许从此处出入,决不允许进入主楼内部。
菲德尔喘了口气走上前,取出携带的鱼油瓶,把木塞子咬在齿间,粘稠的液体顺着门轴倒下。陈九和小哑巴分别用匕首尖抵住门栓缝隙撬动,动作不大却让几人满头是汗。稍动几下,棕榈林方向的爆炸声准时炸响。
“快啲!”
梁伯皱着眉头低声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