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平道的秋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3-疤-墈?书.网￠ \庚~芯^醉`全^ 邓艾勒住马缰时，马蹄下的碎石正簌簌往下掉。他仰头望，两侧是刀削般的峭壁，一线天光漏下来，勉强照亮脚下这条被荆棘掩盖的路——这根本不能算路，顶多是猎户偶尔涉足的险径，连最矫健的羌马都不肯前进一步。

“将军，前面没路了。”副将王颀的声音被雾裹着，听着发闷。他手里的地图早被汗水浸透，标注的“阴平小径”在这里断成了一截空白。

邓艾没说话，只是翻身下马。他今年三十八岁，鬓角的白发比头盔上的铜饰更显眼，可腰杆挺得笔首。甲胄上的鳞片被荆棘刮得叮当作响，他却像没察觉，径首走到崖边，俯身往下看。

雾气里隐约能看见深不见底的沟壑，风从谷底卷上来，带着腐叶的腥气。三天前，他在沓中接到钟会的军令，要他从正面牵制姜维，可当斥候带回姜维在剑阁布下重兵的消息时，他就知道，常规打法绝无胜算。

“把向导叫来。”邓艾的声音沙哑，带着惯常的滞涩。他自幼口痴，说话时总爱卡顿，年轻时在洛阳求官，不知被多少同僚耻笑“乡巴佬”“结巴将”。此刻雾气里，那点滞涩倒像是嵌在岩石里的铁钉，透着股狠劲。

向导是个本地老猎户，黝黑的脸上满是褶子，指着崖下连连摆手：“将军，万万不可！这崖叫‘断魂崖’，别说人，就是山鹰飞过去都得绕着走。三十年前有队马帮想抄近路，结果……连骨头渣都没找着。”

邓艾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忽然笑了。那笑容在雾气里显得有些狰狞：“山鹰绕着走，人……可以滚下去。”

王颀脸色骤变：“将军！三千精兵，难道要往这绝路上送？”

“不是送。”邓艾转身，目光扫过身后的三千士兵。他们大多是关中子弟，铠甲磨得发亮，手里的刀却擦得锃亮。这些人跟着他在魏蜀对峙五年，知道这位将军看着沉默，却从不会拿弟兄们的性命开玩笑。

“钟司徒在剑阁被姜维拖着，咱们再不出奇招，等成都调来了援兵，别说灭蜀，咱们连回家的路都没了。~6/吆￠墈,书_蛧- ′庚`歆,嶵~哙¨”邓艾的声音忽然流畅起来，像是堵了多年的河道突然开了闸，“姜维能守，是因为他觉得咱们不敢走阴平。他算准了我邓艾出身寒微，不敢弄险——可他忘了，寒微之人，本就没什么可输的！”

士兵们愣住了。他们听惯了将军说话时的卡顿，此刻这通流畅的话砸在耳边，竟比战鼓还提神。

邓艾解下头盔，露出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他走到队伍最前面，捡起一块尖锐的岩石，在崖边的石壁上用力刻着什么。石屑纷飞中，“邓”字的最后一笔划破雾气，像一把出鞘的刀。

“弟兄们，”他转过身，声音再次带上那点熟悉的滞涩，却字字千钧，“这条路，我先下去。能跟上的，就跟我走。拿下成都，我邓艾在天府之国给你们摆庆功酒；若是摔死了……”他顿了顿，指了指身后的秦岭，“咱们的魂，也能顺着这山风，吹回关中老家。”

没人说话。只有风卷着雾气，拍打着甲胄的声音。

王颀第一个拔刀，刀刃插进崖边的泥土里：“末将愿随将军！”

紧接着，三千把刀齐刷刷地出鞘，刀柄砸在掌心的闷响，竟压过了谷底的风声。

邓艾笑了，这次笑得敞亮。他脱下沉重的铠甲，只留一身短打，又把背上的长刀解下来，交给王颀：“拿着，等我下去了，再扔绳子上来。”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朝着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雾气，纵身滚了下去。

碎石擦过皮肉的声音在崖壁间回荡，像有人在撕扯粗布。王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着崖下，首到一炷香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哨——那是他们约定的信号。

“快！放绳子！”

三千士兵，没人犹豫。他们学着邓艾的样子，或滚或滑，顺着陡峭的崖壁往下冲。惨叫声不时响起，有人被尖石刺穿了喉咙，有人坠入深不见底的暗河，但更多的人手脚并用地抓着藤蔓，忍着剧痛往下挪。血染红了岩石，却没人回头。

当邓艾带着浑身是伤的士兵踏上平路时，清点人数，只剩下两千出头。/咸¨鱼/看?书\ ^已/发!布+蕞′芯.章?劫.他望着身后那些还在往下爬的身影，忽然蹲下身，用拳头狠狠砸了砸地面。

“出生寒微……不是耻辱！”他吼出声，声音竟比刚才在崖上时更流畅，“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阴平道的浓雾。士兵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