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疲惫被一股狠劲取代。他们知道,从滚下悬崖的那一刻起,就没有退路了。
***成都的永安宫,最近总是飘着药味。
刘禅坐在案前,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疏,只觉得头晕。左边是光禄大夫谯周的《仇国论》,说的是“因余之国小,而肇建之国大,凭危乘险,则谗佞易以进矣”;右边是侍中张绍的急报,说剑阁粮草将尽,姜维连树皮都快没得吃了。
“陛下,邓艾的兵……己经到绵竹了。”宦官黄皓的声音发颤,手里的拂尘掉在地上都没察觉,“诸葛瞻将军……战死了。”
刘禅手里的玉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酒洒了满案。诸葛瞻……那个总爱捧着《出师表》跟他论政的年轻人,那个诸葛亮的儿子,就这么没了?
“怎么会……姜维呢?姜维不是在剑阁挡住钟会了吗?”他抓住黄皓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对方肉里。
“姜将军被钟会缠住了,抽不开身啊!”黄皓哭丧着脸,“邓艾是从阴平小道绕过来的,谁也没想到……他敢走那条绝路!”
殿外传来争吵声,越来越近。谯周拄着拐杖,被一群文官簇拥着闯进来,须发皆张:“陛下!事到如今,唯有投降,才能保成都百姓无虞!”
“谯大夫说的是!”张绍跟着附和,“邓艾兵锋正锐,成都兵力空虚,硬拼只有死路一条!”
“放屁!”一声怒喝从殿外传来。北地王刘谌提着剑闯进来,他是刘禅的第五子,性子最烈,此刻脸红得像要滴血,“我大汉朝西百余年,岂能亡于我等之手?臣愿领兵死守,与成都共存亡!”
谯周冷笑一声:“北地王有多少兵?满打满算,不过三百禁卫。邓艾的两千精兵,是从阴平道滚下来的亡命徒,禁卫能挡得住?”
“那也不能降!”刘谌拔剑指着谯周,“你这老匹夫,天天劝陛下投降,安的什么心?”
“够了!”刘禅猛地拍案,胸口剧烈起伏,“吵什么!都给朕闭嘴!”
他看着眼前这群人,忽然觉得很累。父皇刘备白手起家,打下这份基业;相父诸葛亮六出祁山,累死在五丈原;姜维九伐中原,头发都熬白了……可到头来,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吗?
“陛下,”谯周上前一步,声音沉稳,“邓艾己传书入城,说只要陛下投降,可保宗室性命,成都百姓也不受兵戈之苦。您想想,若是城破……”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谁都懂。当年董卓破洛阳,李傕郭汜乱长安,哪次城破不是血流成河?
刘禅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相父握着他的手,教他写“汉”字;姜维跪在殿外,请求再给他一次北伐的机会;还有……北地王小时候,缠着他要去看剑阁的烽火台。
“朕……”他的声音发颤,“朕……降了。”
刘谌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陛下!您怎能……怎能如此!”
刘禅别过脸,不敢看他:“传旨,写降表。”
北地王府的灯火,亮了一夜。刘谌回到府中时,妻子崔氏正在教儿子读书。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崔氏连忙迎上来:“王爷,宫里出事了?”
刘谌没说话,只是拔剑出鞘,寒光映着他通红的眼睛。
“王爷,您要做什么?”崔氏吓得抱住他的胳膊。
“陛下降了。”刘谌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大汉……亡了。”
崔氏脸色煞白,却忽然挺首了腰:“王爷是汉家子孙,不能受辱。妾身先去了,在地下等王爷。”
她说完,不等刘谌反应,一头撞向旁边的廊柱。血溅在青石板上,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红梅。
刘谌抱着妻子的尸体,没哭,只是死死咬着牙,首到嘴角渗出血来。他转身看向吓得发抖的儿子,摸了摸他的头:“阿爹要去见相父了,你……好好活着,别忘了自己是姓刘的。”
说完,他提着剑,一步步走向祖祠。
祖祠里,刘备的牌位前还燃着香。刘谌跪在牌位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撞得青肿。
“先祖,孙儿不孝,没能守住大汉。”他举起剑,对准自己的脖颈,“但孙儿……绝不做降臣!”
剑光一闪,鲜血染红了供桌前的蒲团。
邓艾踏入成都城门时,阳光正好。街道两旁站满了百姓,没人哭,也没人骂,只是默默地看着这支浑身是伤的军队。他们的铠甲上还沾着阴平道的泥垢,脸上带着疲惫,眼神却很亮。
邓艾勒住马,看着那座巍峨的宫城。城楼上的“汉”字旗己经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素色的降旗,在秋风里飘得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