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的烛火被穿堂风卷得猎猎作响,钟会将手中的酒盏重重顿在案上,琥珀色的酒液溅出几滴,在铺开的舆图上晕开小小的圈。/天′禧.晓+说,蛧/ ′更\歆′罪_全+帐外传来巡营甲士换岗的梆子声,三更天了,他却毫无睡意。
“镇西将军天纵奇才,仅用三月便荡平汉中,这般功业,便是淮阴侯复生,怕也要逊色三分。”姜维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指尖在舆图上轻轻一点,“此处阳平关若能扼守,蜀地门户便尽在将军掌握。届时兵锋南指,成都可下,谁敢不从?”
钟会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边的玉佩,那是父亲钟繇留给他的遗物,玉质温润,却总在夜里透出些凉意。他今年三十五岁,官至镇西将军,假节钺,都督关中诸军事,这般权势,便是当年父亲位列三公时,也要逊色几分。尤其是近月来连破姜维七营,收降蜀军数万,整个汉中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连洛阳来的信使,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敬畏。
“伯约过誉了。”他嘴上谦虚,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姜维这厮虽是降将,眼光却毒,句句都说到他心坎里。陛下曹叡虽英武,却久居洛阳深宫,朝中之事多倚重老臣。自己手握数万重兵在外,若能乘势南下,占据巴蜀,未必不能创下一番基业。自立为王?甚至更进一步?这念头像野草般在心里疯长,烧得他血脉贲张。
“并非过誉。”姜维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将军可知,军中诸将私下都称您为‘小曹公’?当年曹公破荆州,定汉中,威震天下,如今将军踏平蜀地门户,西连羌胡,若能承天意,顺民心,天下英雄谁敢不从?”
“小曹公”三个字像烙铁般烫在钟会心上。他猛地抬头,撞见姜维眼中闪烁的精光,那光芒里有期待,有怂恿,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钟会忽然想起出征前,陛下手执他的手说“西陲之事,尽托钟卿”时,那年轻却锐利的目光——曹叡虽不及武帝、文帝雄烈,却也绝非昏聩之主,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8\8`d,u^s_h*u+w+a`n\g~._c,o.m!
风又起,帐外的旗帜被吹得噼啪作响,烛火猛地一暗,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忽明忽暗,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此事……容我再想想。”钟会避开姜维的视线,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却压不住心头窜起的燥热。
姜维识趣地躬身告退,帐内只剩钟会一人。他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沿着汉水一路南下,划过阳平关,首指成都。那里是蜀汉的巢穴,而汉中是通往蜀地的咽喉。父亲钟繇当年在洛阳辅佐曹操、曹丕,官至三公,一生谨慎,临终前还拉着他的手嘱咐“慎行,慎言,慎权”。可谨慎能换来什么?不过是做帝王手中的棋子。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凭什么曹叡能安居洛阳号令天下?凭什么自己只能做他的疆场之臣?他钟会自幼博览群书,精通兵法,论才学,论智谋,哪点比朝中那些老臣差?
“呵,异想天开。”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在脑海里响起,带着几分嘲弄,几分叹息。
钟会浑身一震,仿佛看见父亲钟繇坐在案前,手里握着那支伴随他多年的狼毫笔,正摇头看着自己。他记得小时候,父亲常给他讲起当年的旧事,讲司马懿如何在石亭之战中稳住阵脚,如何在濡须口与孙权周旋,如今七十高龄仍能坐镇长江,把吴军死死堵在南岸。每次说到司马懿,父亲眼中总有种复杂的神色,那是惊叹,是敬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仲达公之谋,如渊似海,看似无为,实则步步为营。”父亲的声音犹在耳畔,“前日传来军报,他与李誓在长江沿线对峙,吴军趁他寿辰连日挑衅,他竟真的在帐中摆酒贺寿,暗地里却让李誓抄了吴军的粮道,这般沉得住气,非寻常人能及。-6,腰?墈_书?枉\ ^冕_废-跃?黩!”
钟会嗤之以鼻。七十岁的老翁,还占着兵权不放,不是恋栈是什么!可转念一想,司马懿在长江前线驻守五年,孙权三次御驾亲征都未能越雷池一步。去年东吴太傅诸葛恪率二十万大军攻淮南,正是司马懿以固守拖垮吴军,待其粮尽时一战破之,斩俘三万余人。更难得的是,他七十岁的人了,竟还能亲率骑兵追击二百里,这份精力与决断,连壮年将领都自愧不如。
他的目光落在舆图东侧的长江沿线,那里密密麻麻标注着魏军的布防——司马懿坐镇寿春,李誓驻守庐江,一北一南,像两把铁钳扼住了东吴北进的通道。虽说远在东线,可这两位老将加起来在军中浸淫了近百年,门生故吏遍布各营,自己帐下的几位副将,有两个都是司马懿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