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傅的额头全是汗,管事的表情凝重。杨莺站在一旁,冷静地看着。
一名健壮的匠人上前,熟练地装填弹药。
“预备——”
“放!”
“砰!”
一声巨响,远处的靶子木屑四溅。
“威力没问题!”王日志得意地喊道。
“继续。”杨莺说。
“砰!”第二发。
“砰!”第三发。
匠人的动作依旧流畅。
当装填到第七发时,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怎么了?”管事问道。
“管事……这……这铳管烫得厉害。”匠人面露难色,“而且,清膛的时候,感觉里面……有东西刮着通条。”
王师傅的脸彻底白了。
杨莺走了过去。“我来。”
她接过火铳,亲自操作。第八发,装填变得更加困难。火药和弹丸,几乎是硬塞进去的。
她没有击发,而是将火铳倒转,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一块白布上。
除了未击发的火药和弹丸,还有一层黑色的、油腻的粉末。
杨莺用手指捻起粉末,在白布上划了一下。
一道清晰的、带着砂砾感的划痕出现了。
“是掺了炉灰和细沙。”她做出结论,“少量的炉灰和沙子,不会影响前几发的威力。但它们不会完全燃烧,会附着在铳管内壁。连续击发后,残渣越积越多,不仅会堵塞铳管,还会让铳管过热。十发之后,这杆火铳就会变成一根废铁。如果强行击发,甚至会炸膛。”
管事倒抽一口凉气。他能想象,在前线上,当士兵们的火铳在激战中突然哑火,或者在自己手中爆炸,那将是何等惨烈的景象。
“王大富!”管事发出一声怒吼,“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
王师傅腿一软,瘫倒在地,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我没想害人……我只是……我只是收了钱……”
夜,已经很深了。
铁壁关大营陷入沉睡,只有巡逻的士兵踩着积雪,发出沙沙的声响。
杨燕刚从巡逻队那边回来,正准备返回自己的营帐。
路过帅帐时,她停下了脚步。
空气中,有一丝不属于这里的味道。不是雪,不是火炭,而是一种极淡的、被风吹散的陌生气息。
她的身体瞬间绷紧。
帅帐的影子旁,有另一片更深的影子。它在动。
没有呼喊,没有警告。杨燕的右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短铳。
她像一只猫,无声地贴着阴影移动。
三道人影,黑衣蒙面,动作迅捷如狸,正从帅帐的后方悄然靠近。
就在为首那人准备用短刃划开帐篷时,杨燕动了。
“砰!”
压抑的枪声,在寂静的夜里如同重锤。
为首的黑衣人身体一僵,额头正中多了一个血洞,直挺挺地倒下。
“有埋伏!”
另外两人反应极快,瞬间散开,一人扑向杨燕,一人不顾一切地冲向帅帐。
杨燕不退反进,侧身躲过扑来的钢刀,短铳的枪口几乎抵在了对方的肋下。
“砰!”
那人惨叫一声,被巨大的力量带得飞了出去,撞在帐篷的支撑杆上,滑落下来。
但最后一名刺客已经冲到了帐前,手中的毒刃,刺破了厚实的帆布!
帐帘猛地被掀开。
张奇手持长剑,冲了出来。他只来得及看到一道黑影朝自己当胸刺来。
电光火石之间,另一道身影撞进了他的视野。
是杨燕。
她用匪夷所思的速度解决了第二个敌人,然后将身体横在了张奇与刺客之间。她用左臂的臂铠,硬生生架住了那致命的一击。
刺客的刀,与臂铠摩擦,溅出火星。
杨燕的右手,那支还在冒着青烟的短铳,对准了刺客的脸。
“砰!”
近在咫尺的枪响,震得张奇耳膜发痛。
最后一名刺客,仰面倒下。
一切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雪声,和三具倒在雪地里的尸体。
杨燕站在那里,挡在张奇身前。她的左臂上,一道深深的划痕从臂铠一直延伸到小臂,鲜血正顺着她的指尖,一滴滴落在雪白的地上。
“敌踪肃清。”她回头,对张奇说。
张奇看着她。看着她浴血而立的背影,看着她手臂上流淌的血,看着她那双在夜色里比刀锋还要锐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