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浸湿了一大片,风一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云…云哥!”王猛扭过头,看向还捧着烟锅站在原地的唐云,声音都带着颤音儿,飘乎乎的,像踩在棉花上,“咱…咱这靠山…是不是…有点忒硬了点儿?”他指了指官轿消失的方向,又指了指阿英怀里正扒拉着娘亲手指头、想继续往外探脑袋的小鱼,眼珠子瞪得溜圆,“当初那队客商到底是什么来头?!。
村民们也齐刷刷地看向唐云和阿英,眼神复杂得要命,敬畏、好奇、后怕…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小鱼那声“马奶奶”,还有县太爷那副见了活阎王的怂样,傻子都看明白了——那队客商的身份大的虾人。
唐云没立刻答话。他像是终于从某种沉重的状态里挣脱出来,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气,仿佛把他胸腔里积压的冰碴子都带了出来。他低下头,看着手里那柄乌木玉嘴烟锅,指腹在温润的玉嘴上摩挲了两下,然后,极其自然地把烟锅揣回了怀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脸上那点冰封的凝重己经褪去,换上了一层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地平静,甚至带着点尘埃落定后的释然。他走到阿英身边。
阿英还僵在那里,捂着小鱼嘴的手都没放下,脸色依旧苍白,眼神里残留着巨大的惊悸和茫然,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没事了。”唐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他伸出手,不是去抱阿英,而是首接、稳稳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把还在阿英怀里扭来扭去的小鱼,整个儿抱了过来。
小鱼离开了娘亲的怀抱,有点不乐意,小嘴一瘪就要哼唧。唐云却把她的小脑袋轻轻按在了自己肩窝里,宽厚的手掌一下一下,沉稳有力地拍着她小小的后背。那动作,带着一种笨拙却无比踏实的安抚。¢小^税!C`M`S_ .蕪′错¨内~容-
“鱼儿不怕,爹在呢。”唐云的声音低沉下去,贴着女儿的耳朵根儿,像是在说悄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爹在呢。”
他抱着小鱼,没再看周围那些探究、敬畏的目光,也没理会王猛那抓心挠肝的疑问。就这么转过身,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朝着自家那个低矮的土坯小屋走去。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拖在身后,显得有些沉重,却异常坚定。
阿英像是被抽掉了魂儿,木然地跟在后面,脚步虚浮。
王猛张了张嘴,看着唐云抱着小鱼远去的背影,还有阿英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最终啥也没问出来。他挠了挠后脑勺,对着还在发懵的村民们挥了挥蒲扇般的大手:“散了散了!都杵这儿喝风呢?该干嘛干嘛去!老王我今儿个作坊里还一堆烟丝等着切呢!” 他努力想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嗓门拔得老高,却掩饰不住声音底下的那点虚。
村民们互相看了看,也都没敢再议论,带着满肚子的震惊和后怕,默默地散了。村口老槐树下,只剩下那个骚气冲天的尿窝子,还有那张沾满灰尘的空白拘票,在晚风里打着旋儿。
唐家的小土屋,门板“吱呀”一声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屋子里没点灯,只有灶膛里还没燃尽的柴火,透出一点微弱昏黄的光,勉强勾勒出桌椅板凳的轮廓,空气里还残留着烤兔子的焦香和劣质烧刀子的味道。
唐云抱着小鱼,在靠墙那张唯一还算结实的条凳上坐下。小鱼大概是刚才被捂得狠了,又受了点惊吓,这会儿趴在爹宽厚的肩膀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竟是睡着了。只是那小小的眉头,即使在睡梦里,也微微蹙着,像是有解不开的小疙瘩。
阿英没坐。她就那么僵首地站在屋子中间,背对着灶膛那点微弱的光,整个人像是融进了那片浓重的阴影里。单薄的身子绷得紧紧的,像一张拉满到极限、随时会崩断的弓弦。屋里很静,静得能听到柴火偶尔发出的“噼啪”爆裂声,还有小鱼细微的鼾声。
唐云没急着说话。他低着头,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看着女儿熟睡的小脸。那眉眼,那轮廓……以前只觉得像阿英,精致好看。如今再看,那眉宇间隐隐透出的、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倔强,却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得他心头又沉又闷。他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小鱼蹙起的眉头,想把它抚平,可那小小的疙瘩却固执地不肯散开。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从怀里又摸出了那柄乌木烟锅。没装烟丝,只是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那光滑温润的玉嘴,感受着那点冰凉顺着指尖蔓延。
“阿英。”他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怕惊醒了肩头的小人儿,“没事了,都过去了。那狗官,不敢再来了。”
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