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比那连绵不断的敲击声更让人心头发毛。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抽空,只剩下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的作坊里咚咚作响,震得耳膜生疼。
阿英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她屏住呼吸,几乎把耳朵贴在了冰凉粗糙的门板上。
外面,风声似乎也小了些。只有枯叶在地上摩擦的沙沙声。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干涩摩擦声的门轴转动声,刺破了这份死寂。
阿英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是作坊的门?还是…别处?
紧接着,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粗重喘息和疲惫沙哑的声音,穿透了薄薄的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
“…妥了。”
是唐云!
阿英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猛地一松,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差点顺着门板滑下去。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才发现自己刚才一首憋着气,胸口闷得发疼。
“云…云哥?”她颤抖着,用气声回应,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
“嗯。”门外应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挥之不去的铁腥味,“都弄好了。你和鱼儿…没事吧?”声音里透着强行压抑后的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没…没事。小鱼睡了。”阿英连忙回答,声音依旧带着颤。
“那就好。”门外的唐云似乎松了口气,随即声音又沉了下去,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凝重,“闩好门。天…快亮了。”
天快亮了。
阿英下意识地扭头,透过门板上方那个小小的破气窗缝隙往外望去。外面依旧是沉沉的墨黑,看不到一丝天光。但唐云的话,却像一块巨石,重新压回了她的心头,比之前更沉,更重。
天快亮了。那些“宫里来的人”…是不是也快来了?
她抱着小鱼,慢慢滑坐到冰冷的地上,背靠着门板。那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她侧耳听着门外,唐云似乎没有离开,就那样沉默地站在黑暗里,像一尊守护的石像。
作坊里,只剩下油灯灯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还有她自己和小鱼交错的呼吸声。时间,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等待中,被无限拉长、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盏茶,也许是一个时辰。
突然!
“咴律律——!”
一声尖锐、急促、带着明显惊惶不安的马嘶声,如同淬了冰的钢针,猛地刺破了小王村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那声音来得极其突兀,充满了动物本能的恐惧,瞬间撕碎了所有的寂静!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马匹惊恐的嘶鸣混杂着沉重的、杂乱无章的马蹄践踏泥土的闷响,还有几声沉闷的、像是重物砸地的“噗通”声!
“哎哟!我的腿!什么东西扎老子!”
“操!马惊了!拉住它!”
“嘶…我的脚!有东西!路上有东西!”
男人的惊怒交加的吼叫、痛苦的咒骂、马匹失控的嘶鸣和挣扎的混乱声响,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毫无征兆地、狂暴地从小王村村口那条土路的方向轰然传来!瞬间打破了死寂,也狠狠撞进了作坊里每一个人的耳膜!
来了!
阿英的身体猛地弹了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冰冷的恐惧如同潮水般灭顶而来!她死死抱住怀里被惊醒、开始不安扭动的小鱼,惊恐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扇薄薄的、仿佛随时会被外面狂暴声浪冲垮的破木门上!
门外,黑暗中,一首沉默矗立的唐云,在听到那第一声马嘶的瞬间,身体便如蓄势待发的猎豹般绷紧!他缓缓地、无声地抽出了始终靠在门边的那把厚背柴刀。冰冷的刀锋在黑暗中,悄然划过一道森然的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