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蚋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朱元璋魁梧的身躯,极其轻微地晃了一下。那滔天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帝王之怒,被这道横亘在亲生女儿颈间的致命伤疤,硬生生地钉在了原地。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额角暴跳的青筋显示出内心剧烈的挣扎。′天^禧_晓?税*王+ ·已*发?布/最_欣,彰?結¨
愤怒,依旧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女儿流落民间,受尽苦楚,甚至差点死掉!这份滔天的怒火需要一个宣泄口!他需要一个罪魁祸首来承受这焚天之怒!而跪在下面的那个山野村夫,就是现成的靶子!是他玷污了皇家血脉!是他让皇家蒙羞!
可……女儿那泣血的控诉,那不顾一切的维护姿态,还有那道狰狞的伤疤……像冰冷的铁锥,一下下凿击着他被怒火烧得滚烫的理智。
这巨大的矛盾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撕扯,让那张刚硬如铁的脸庞呈现出一种近乎狰狞的扭曲。
他死死盯着阿英,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的、如同受伤猛兽般的嗬嗬声,半晌,才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更加冰冷刺骨、带着浓重血腥味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寒冰地狱里捞出来的:
“看看!看看你这副样子!看看你脖子上这道疤!” 他的手指猛地指向阿英颈间,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痛彻心扉的暴戾,“这就是你流落在外受的苦!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野村夫……”
“坏外公!”
一声清脆又带着浓浓哭腔和控诉的童音,如同平地惊雷,毫无预兆地炸响在奉天殿死寂的上空!
是小鱼!
这小家伙被宫女抱着,本来只是吓傻了在抽抽搭搭,可高台上那个“外公”指着她娘亲,嗓门越来越大,吼得她耳朵嗡嗡响,那张脸凶得像庙里的吃人夜叉!再看到娘亲哭得那么惨,爹爹还被人按着头跪在地上……积攒的恐惧和委屈瞬间冲垮了堤坝!
她猛地从宫女怀里探出半个身子,小手指头首首地戳向高台上的朱元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用尽吃奶的力气,奶凶奶凶地尖声控诉:
“坏外公!凶爹爹!坏!坏!”
奶声奶气的控诉,带着孩童最首白、最不加掩饰的情绪,像一把淬了冰又裹了蜜的小锤子,毫无章法地、哐当一声,狠狠砸在了奉天殿这口沉重压抑到极点的大钟上!
嗡——!
效果是毁灭性的。
满朝文武,那刚刚被阿英泣血陈情和朱元璋暴戾质问绷紧到极限的神经,被这石破天惊的童言稚语猛地一锤子砸中!先是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忘了流动。
下一秒——
“噗……”
不知是哪个角落,猛地响起一声极其短促、又极其用力的憋气声,像是有人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紧接着,如同点燃了引信,压抑的、古怪的抽气声此起彼伏地在两侧黑压压的官员队伍里响起。
文官队列里,好几位胡子花白、讲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老大人,此刻脸上的表情精彩绝伦。有的嘴角疯狂抽搐,死死抿着嘴唇,把脸憋成了猪肝色;有的肩膀控制不住地开始小幅度耸动,宽大的袍袖簌簌发抖;有的干脆猛地低下头,把脸深深埋进象牙笏板后面,只看得到那花白的山羊胡子在笏板边缘一翘一翘,抖得如同风中的狗尾巴草。连素来沉稳如山的徐达,嘴角也狠狠地抽搐了两下,赶紧弯腰去捡他那块掉在地上的笏板,动作快得有点狼狈。
武将这边,画风就粗犷多了。好几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脸膛憋得通红,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个大馒头,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他们使劲梗着脖子,目光死死盯着殿顶的藻井,仿佛那上面突然开出了一朵绝世奇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声音。站在最前面的燕王朱棣,反应堪称一绝。他那张万年冰封、看戏看得正起劲的酷脸上,先是嘴角猛地一抽,随即像是被什么呛到了,猛地别过脸去,抬起握拳的手抵在唇边,肩膀极其可疑地、剧烈地耸动了两下。
整个奉天殿的气氛,从肃杀凝固的冰点,瞬间滑向了一种诡异又极度危险的临界点——憋笑憋到内伤!那份皇家威严,被这童言无忌砸得摇摇欲坠。
龙椅旁侍立的太子朱标,脸都绿了!他猛地扭头,狠狠瞪了一眼抱着小鱼的宫女,眼神凌厉得能杀人。那宫女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想把小鱼的小嘴捂住。
“哇——!放开!坏!坏外公坏!”小鱼哪里肯依,被捂住嘴,小胳膊小腿拼命挣扎踢打,哭嚎得更凶了。
“够了!”
朱元璋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