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那句“拖出去”的“拖”字刚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刮骨钢刀般的寒气,后面“去”字还在舌尖上打转,奉天殿侧面那扇厚重的、描着金凤的楠木侧门,竟毫无征兆地“吱呀”一声,开了。.咸,鱼\墈!书, ?追.罪.辛^璋-劫?
那声音不响,甚至有点涩,像生锈的铰链在呻吟。可在这死寂得能听见汗毛倒竖声音的大殿里,这“吱呀”一声,愣是盖过了朱元璋雷霆万钧的余威,硬生生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拽了过去,包括高台上那位浑身冒火的真龙天子。
门内光线柔和些,当先走出的,正是那位在唐家村祠堂避过雨、塞给唐云一包银子的老妇人。此刻她身着深青翟衣,头戴嵌宝凤冠,虽面容依旧温婉,但眉宇间那份母仪天下的雍容气度,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弥漫开来,竟将那扑面而来的帝王之怒都冲淡了几分。正是马皇后。
她的目光,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力量,先是极快地扫过高台上脸色铁青的朱元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嗔怪和安抚,随即,那目光便如同最柔软的丝线,牢牢系在了大殿中央跪着的、那个几乎瘫软的身影上——唐云身侧。
马皇后微微侧身,让出身后的人。
阿英出来了。
一身正红蹙金绣鸾凤穿牡丹的宫装,层层叠叠,华贵得刺眼。乌黑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簪着赤金点翠的凤钗步摇,珠光宝气。脸上薄施粉黛,掩去了几分山野间的风霜,可那双眼睛,却像是被水洗过无数遍的琉璃,红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惊涛骇浪般的情绪——恐惧、委屈、茫然、还有一丝刚刚被强行唤醒、却依旧懵懂的皇家威仪。
她整个人像是被这身过于沉重的华服压得摇摇欲坠,脸色比身上最上等的宫缎还要白上三分,嘴唇哆嗦着,失血般的颜色。
而宫女怀里抱着的小鱼,也换上了一身粉嫩精致的郡主小袄裙,头上扎着红绸,像个年画娃娃。只是此刻这娃娃小脸煞白,大眼睛里噙满泪水,小嘴委屈地撇着,看着金砖地上跪着的唐云,又害怕地瞅瞅高台上那个凶神恶煞的“外公”,小身子一抽一抽,眼看又要爆发。
“父皇——!”
一声凄楚到极致的呼唤,带着哭腔,如同绷到极限的琴弦骤然断裂,猛地撕裂了殿内凝固的空气!
是阿英!
她像是被这声呼唤里蕴含的巨大力量猛地推了一把,又像是那身华服再也束缚不住骨子里最本能的冲动。/w?o!s!h!u·c*h_e?n~g,.·c!o*m¨她猛地挣脱了马皇后虚扶着她的手,甚至顾不上皇家公主该有的仪态万千,踉踉跄跄地就朝大殿中央、朝那个跪在地上、后颈还压着一只铁钳般大手的男人扑了过去!
鲜红的裙摆如同受伤的鸟翼,仓惶地拖过冰冷光滑的金砖。
扑通!
她重重地跪倒在唐云身侧,冰冷的金砖撞击膝盖的疼痛似乎毫无所觉。她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双手,不是去扶唐云,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保护姿态,一把抓住了唐云那只因用力握拳而青筋暴起的手臂,死死攥住!仿佛那是她溺毙前唯一的浮木。
“父皇!”阿英仰起那张泪痕交错、惨白如纸的脸,对着高台上那个如山岳般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父亲,泣不成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心肺里挤出来的血沫子,“不关他的事!是云哥!是云哥救了儿臣性命啊!那日……那日若不是他在山野灌木丛中发现儿臣,将只剩一口气的儿臣背回那破茅屋,用那点可怜的水粮吊着命……儿臣……儿臣……早就……早就化作枯骨一堆了!”
她哭得几乎背过气去,身体剧烈地颤抖,可攥着唐云手臂的手却像焊死的铁箍,指甲几乎要隔着粗布衣裳嵌进他的皮肉里。那份决绝,那份不顾一切的维护,是任何华服珍宝都无法堆砌出来的真实。
马皇后无声地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跪在一起的两人,最终,那带着一丝恳求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自己的丈夫。
高台上,朱元璋脸上的暴怒,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混合物的火山,依旧在翻腾着危险的暗红岩浆,却诡异地凝滞了。他那双燃着熊熊怒火、仿佛要择人而噬的眼睛,死死钉在阿英身上,尤其是——当他的目光掠过阿英因激动而扭曲的脖子上,那里,一道狰狞扭曲的、横亘在颈侧靠下位置的暗红色陈旧伤疤,如同一条丑陋的毒蛇,猛地刺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刀伤!绝对是致命的刀伤留下的痕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奉天殿里只剩下阿英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抽泣声,以及小鱼被彻底吓懵后,细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