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低头看着自己那条明晃晃的龙裤,被小鱼蹭得又是鼻涕又是眼泪,湿乎乎皱巴巴一大片,活像打翻了浆糊罐子。¨6?邀*墈?书\惘′ +已.发^布-嶵′薪¢璋!結/那点刚被小娃娃眼泪鼻涕泡软的怒气,“腾”地一下,又死灰复燃,烧得他心肝肺都疼。憋屈!太他娘的憋屈了!
想他朱重八,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开国皇帝,金口玉言,言出法随!今天居然被一个山旮旯里钻出来的穷酸书生当庭顶撞,差点气吐血不说,临了还被自己的亲外孙女当众“控诉”,龙袍成了擦脸布!这脸丢的,比当年要饭时被恶狗追着咬还难看!
“哼!”
这声冷哼,比刚才更沉,更闷,裹着浓得化不开的憋屈和强行压下去的火气,像个没点着的炮仗,沉沉地砸在死寂的金殿上。满朝文武刚放下去的心,又被他这一声“哼”给吊到了嗓子眼,脖子再次缩紧。
朱元璋猛地抬起头,不再看腿上那个还在抽抽搭搭的小“祸害”,赤红的眼珠子像是淬了火的铁弹子,死死钉在唐云身上,几乎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死罪可免!”
这西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磨牙的“咯吱”声,听得人头皮发麻。奉天殿里那口无形的大钟,仿佛又被敲了一下,余音震得人耳朵嗡嗡响。阿英紧绷的肩膀瞬间垮塌下去,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靠在冰冷的金砖上,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是劫后余生的虚脱。朱标也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紧握的拳头松开了,掌心全是冷汗。
然而,朱元璋话锋一转,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帝王的森寒和一种被冒犯的暴戾:
“但!”他戟指唐云,指尖都在微微发颤,仿佛指着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此等出身,山野鄙夫,粗鄙不堪!岂配为皇家驸马?玷污我朱家血脉,此乃大不敬!岂能轻易放过?!”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子,砸得人透心凉。刚刚松弛下去的气氛,瞬间又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大臣们刚想喘口气,这下子又差点背过气去。陛下这是……还不肯罢休啊!死罪是免了,可这活罪……
朱元璋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钢刷,在唐云身上狠狠剐过,从他那身洗得发白、还沾着点泥星子的粗布衣裳,到他那张此刻虽然低着头、却依旧能看出几分混不吝神情的脸。越看,那股邪火越是压不住。这小子,骨头太硬,眼神太野,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没被驯服的劲儿,跟这金碧辉煌、处处讲规矩的奉天殿,格格不入!
他需要一个台阶,一个巨大的、足够堵住悠悠众口、也足够让他把这口憋屈气顺下去的台阶!同时,他也要看看,这个能把大妹从鬼门关拉回来、能鼓捣出那些奇奇怪怪玩意儿、敢在金殿上跟他顶牛的山野村夫,肚子里到底有没有点真东西!值不值得他老朱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
“唐云!”朱元璋的声音如同闷雷滚过殿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死死锁定了那个跪在殿中的身影,“朕给你一个机会!”
整个奉天殿,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w′b/s·z,.¢o*r/g_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再次聚焦在唐云身上。好奇,探究,幸灾乐祸,担忧……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朱元璋盯着他,一字一顿,字字千钧:“证明你,非是一无是处的山野村夫!证明你,有资格站在公主身边!否则……”他刻意停顿了一下,那冰冷的、充满了无尽威胁的尾音,在金殿上空盘旋,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哼!”
那未尽之言,比说出来的更可怕。否则什么?削爵?流放?还是……重新考虑那个“死”字?
殿角,燕王朱棣抱臂而立,冷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冰雕。只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微微眯起,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玩味的探究光芒。他像一头蛰伏在阴影里的猛兽,静静地审视着猎物如何挣扎。这山野村夫,是会被父皇的雷霆吓破胆,语无伦次?还是能继续他那套混不吝的滚刀肉打法?或者……真能掏出点让人眼前一亮的玩意儿?朱棣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机会?陷阱?有趣。
太子朱标的脸色则复杂得多。他看着跪在那里的唐云,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一方面,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是这个看起来粗鄙不堪的人,救了他嫡亲的妹妹,抚养了可爱的小鱼,给了她们一线生机。这份恩情,重如泰山。可另一方面,根深蒂固的礼教观念和储君的体统意识,又让他本能地排斥。这唐云,举止粗鲁,言语无状,毫无尊卑上下之分,竟敢在金殿之上顶撞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