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小鱼别怕…娘在…娘在…”
她死死抱着女儿,那怀抱紧得像是要把小鱼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去,融为一体才安全。她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叶子,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发出“咯咯咯”的轻响。豆大的冷汗瞬间从她额角、鬓边滚落下来,砸在小鱼细软的头发上。
那张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白得像一张糊窗户的宣纸,连嘴唇都褪尽了颜色,灰败一片。只有那双眼睛,瞳孔深处,翻涌着滔天的恐惧!那些被她强行压在记忆最深处、早己模糊得不成样子的血腥碎片——冰冷刀光、凄厉的惨嚎、滚烫的液体溅到脸上的触感、还有那个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公主快走啊!”——如同挣脱了枷锁的恶鬼,咆哮着、狞笑着,冲破她所有的防御,铺天盖地地扑了上来!
“娘亲…疼…”小鱼被她勒得喘不过气,小手无措地扒拉着阿英箍得死紧的手臂,小脸皱成一团。
阿英像是没听见,只是更紧地抱住女儿,仿佛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盛满惊惧的眼睛扫过门口己经完全吓傻、抖得跟风中秋叶似的春杏,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像是指甲刮过琉璃,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备轿!立刻!进宫!现在!!!”
春杏被她那眼神骇得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是!娘娘!马上!马上!”
阿英抱着小鱼,挣扎着想站起来,可膝盖软得像是被抽了筋。她试了两次,才勉强撑起身子,踉踉跄跄地就往门外冲。发髻散乱了,珠钗歪斜,几缕汗湿的头发黏在惨白的脸颊上,华贵的裙裾拖在地上,沾满了灰尘她也浑然不觉。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着她——皇宫!母后!只有那里!只有那里才能护住她的命!护住小鱼的命!
她跌跌撞撞冲出殿门,刺眼的阳光晃得她眼前一黑,几乎摔倒。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才强撑着站稳,抱着怀里懵懂无知的小鱼,一头扎进了那顶匆匆抬来的软轿。
“走!快走!!!”她嘶哑的声音从轿帘里传出,带着无尽的恐慌。
轿夫们被她这从未有过的失态惊得心头狂跳,抬起轿子,几乎是脚不沾地地朝着宫门方向狂奔而去。
坤宁宫里,熏笼里燃着上好的沉水香,青烟袅袅,空气里都是暖融融的安神味道。马皇后刚抿了口参茶,手里捻着一串光泽温润的碧玺佛珠,正和身边伺候了多年年的老尚宫说着宫里年节下采办的事情,语调平和舒缓。
“尚宫局报上来的单子,各色绸缎数目都核对了?”马皇后声音温和,透着一股子当家主母的从容。
老尚宫微微躬身,笑着应道:“回娘娘,都核过了,按着往年的份例,只多不少呢。就是今年江宁织造新贡的那几匹缠枝莲的云锦,颜色实在鲜亮,老奴想着给几位小殿下做春衫最是合适……”
话还没说完,殿门外猛地响起一阵急促到不成章法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变了调的通传,硬生生砸碎了满殿的宁静祥和:
“皇后娘娘!宁国公主殿下……殿下她……她闯进来了!”
马皇后捻着佛珠的手指一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闯进来?阿英这丫头向来最重规矩,今日这是……
不等她细想,殿门口的光影猛地一暗,一个人影几乎是扑进来的!
“母后——!!!”
那声音凄厉、嘶哑、破碎不堪,带着一种濒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绝望,瞬间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马皇后猛地抬眼,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只见阿英头发散乱,脸上糊着汗水和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水迹,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宫装歪斜着,裙摆上还沾着明显的污渍。她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同样被吓坏了、小脸埋在母亲怀里不敢抬头的孩子——正是小鱼。阿英整个人抖得厉害,连带着她怀里的小鱼也跟着小身子一颤一颤。那双看向马皇后的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温顺恭敬,只剩下无边无际、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绝望!
“母后!救我!救救小鱼!他们来了!他们找来了!”阿英扑到马皇后脚边,腿一软,抱着小鱼就跪下了,声音抖得不成句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他们要杀我!要杀小鱼!母后!母后啊——!!”
小鱼被她娘这撕心裂肺的哭喊彻底吓懵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小手死死抓住阿英的衣襟。
马皇后脸上的平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一张精心描绘的面具被人狠狠撕了下来。她“腾”地一下从软榻上站了起来,连带着旁边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