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复杂,地方豪强盘根错节!您要试点‘井田制’?让土地公有?按户平均分?还要中间搞块公田收七成租子?!您……您这是要把整个江南的士绅豪强,都逼反了不成?!”
他指着窗户外头:“陛下刚颁布《藩政改革细要》,让藩王们吐血,《劳工保护条款》让王爷们割肉!这档口儿,您还要动天下士绅的根本——土地?!您这是嫌大明眼下还不够乱吗?!”
方孝孺端坐不动,脸上是殉道者般的固执和庄严,他拂了拂被墨水溅到的袖口,声音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夏尚书,你我皆读圣贤书!岂能因噎废食?三代之治,乃先贤之法度!王道不彰,世风日下!《藩政改革》《劳工条款》,皆是为国计民生!然,若不复古礼,重行井田,何以正人心?何以均贫富?何以长治久安?!此乃根本!江南富庶,文风鼎盛,正好作为王道复兴之起点!选一小县,徐徐图之,有何不可?若有阻力,便是歪风邪气!正该一扫而净!”
“徐徐图之?!”夏元吉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方阁老!这不是在纸上画个圈圈就成的事儿!地怎么分?田有肥瘦,户有大小!公田谁管?七成租子收了怎么分?豪强大户手里地契咋办?是朝廷强夺还是买卖?买卖的钱从哪出?!这全是坑!大坑!”
“有法度!按《周礼》……”方孝孺固执道。¨兰*兰~雯`学? ,追+醉^辛?章\劫,
“周礼周礼!周礼管不了洪武年的帐!”唐云嘴里叼着根鹅毛笔,晃晃悠悠地推门进来,一屁股坐在夏元吉旁边空着的条凳上,翘起二郎腿,脸上那表情跟刚听完乐子似的,
“我说方首辅,您老人家在宗学讲堂上念念《周礼》就算了,怎么还当真了?还往江南捅?您当江南那帮老狐狸是吃素的?人家玩田亩兼并、放印子钱、瞒报丁口的时候,您家孔夫子还在周游列国呢!”
他抢过夏元吉拍在桌上的奏折,扫了两眼:“哦豁!每亩公田收七成租子?嚯!比现在豪强收五成还狠!您是怕老百姓死得不够快?人家辛辛苦苦种一年地,拼死拼活刨点口粮出来,还不够填您这七成租子的!干脆首接让他们吊死在地头得了!省得麻烦!”
唐云把奏折扔回给方孝孺:“推行这个?不出三个月,您找的那小县,要么民变!要么老百姓全跑光了!留一片荒地给您老人家画‘井’字玩!”
他指着奏折,“这玩意儿要成真了,您首辅的椅子还没坐热乎呢,就得被江南士绅的唾沫星子淹死!被各地老百姓的锄头锤子砸死!”
方孝孺被他们俩一唱一和挤兑得脸色铁青,胡须首颤:“尔等……尔等是见识短浅!不知大义!我……”
“行了!”夏元吉喘匀了气,打断他,“方阁老!户部没银子填这无底洞!也顶不住这窟窿!您真想试试?行!您去跟陛下说!陛下要是点头,户部就照办!但我丑话说前头,所有额外支出的钱粮,您自个儿跟陛下去解释来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朱标那边,终究拗不过方孝孺“推行王道、复兴盛世”的执着情怀和一腔热血,加上刚提拔的首辅,不好太驳面子。
在方孝孺赌咒发誓“只是小范围试点”“绝不扩大”“一定谨慎”“只为明证大道”后,朱标犹豫再三,还是勉强点了头。批文下来:着江南道松江府华亭县,试行“井田古制”,朝廷特派专员监督。期限一年。
圣旨一下,方孝孺如同打了鸡血,立刻在内阁挑选了几个狂热崇拜他学说、满脑子复古理想的年轻官员作为特派专员,连夜赶奔华亭县。
三个月后。华亭县衙,后堂。
特派专员吴志远,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看着手里几乎全是红叉叉的报表,人快疯了。
他对着下面瑟瑟发抖的华亭县令咆哮:“井田!井田在哪呢?!啊?!本官来了仨月!就看见你们天天画格子!发告示!搞‘忆苦思甜’思想教育!田地呢?!分配好的井田呢?!人呢?!老百姓呢?!”
县丞哭丧着脸:“吴大人……下官冤枉啊!下官是严格按照井田制规划划分了田亩啊!每八家共用一片,中间公田也划出来了!可……可那些农户……他们不听安排啊!”
“不听?为何不听?”
“张三家非要那块靠河的地!说浇水方便!李西家又觉得跟王麻子家有过节,死活不肯挨着种!刘家村那个里长,仗着家里举人老爷撑着,首接把划给他村的公田圈了自家牲口棚!说反正公田也是收租子给官家,谁管不是管?还有那些大户……”
县令压低了声音,“周员外,钱老爷他们,联名上书了!说朝廷要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