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中继续休养了三日后,崔渊终于再次现身朝堂。-1?6_x¨i+a′o*s,h?u`o?.*c·o~m¢
当那道消瘦的身影缓缓踏入宣政殿时,满朝文武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还是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崔相爷?
只见他形销骨立,原本合身的朝服如今空荡荡地挂在身上。
那张曾经的不老神颜,如今双颊凹陷,颧骨突出,再无半分俊朗之意。
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浑浊中透着诡异的精光,看得人不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这真是崔相爷?”工部侍郎忍不住低声惊呼。
“嘘!”身旁的同僚急忙制止,“才几日不见,怎就老成这样了?”
颜颂、杜衡、柳谦等人交换着眼色,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疑。
崔渊对周遭的窃窃私语恍若未闻,只是用那双枯瘦如柴的手整了整衣冠,缓步走向自己的位置。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极稳,却又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当他在宣政殿左首站定时,龙椅上的姜蕤也不由微微前倾了身子。
“崔爱卿......”她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身子可大好了?”
崔渊低垂的眼帘下寒光一闪。
就是眼前这人——这个看似亲和的年轻帝王,给他下了这么歹毒的药。!w/a.n`b-e!n!t!x-t¨.!n,e¢t?
如今还虚情假意、装模作样的问他好了没。
他藏在袖中的手指攥得发青,面上却恭敬如常:“谢陛下垂询,臣虽未痊愈,但己无碍为国效力。”
姜蕤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莞尔一笑。
这世上果然能人辈出,竟真有人能暂时压制住系统出品的毒丹。
“爱卿无碍便好,还是要多保重身体才是。”
崔渊突然躬身行礼,枯瘦的身影在殿上投下诡异的阴影:“多谢陛下关怀。不过臣近日听闻陛下有一灵物,食之可令人百病全消……”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中精光闪烁,“不知臣可否厚颜讨要些许?”
好你个老登,竟敢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当是癞蛤蟆跳秤盘——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
姜蕤面上露出几分歉意的笑容:“说来真是不巧,那些灵米朕都赏赐给了资助军需的厚道人家了。”
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就连朕都不曾尝过半粒,实在是……爱莫能助了。”
哼,她就不信,她这么说,这老登还有脸再提灵米的事!
崔渊低垂的眼帘下阴鸷之色更浓:“是臣……唐突了。”
“无妨。”姜蕤脸上笑意更深,“朕自然明白爱卿着急报国的……赤诚之心。\x\i-a.o?s\h-u?o!h-u!a·n?g¢.^c?o′m,”
崔渊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晃,终是深深一揖,退回了班列。
他低垂着头,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事到如今,他与这位少年天子之间,早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谁的手段更高明!
待那碗加了料的补汤送进乾元殿,他倒要看看,这年轻帝王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牙尖嘴利!
想到这里,崔渊枯瘦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袖中藏着的那枚玉瓶,瓶中之物,可是他特意为天子准备的“回礼”。
散朝后,这枚玉瓶便随着崔渊埋在宫里的暗线,悄无声息地送到了容淑妃的合欢殿。
随着玉瓶一同呈上的,还有一卷薄如蝉翼的素绢。
容淑妃颤抖着指尖展开,只见上面用蝇头小楷细细勾勒着洞庭郡最南端的渔村图景。
在一排低矮的茅草屋舍间,突兀地立着一座青砖黛瓦的院落,门前一株歪脖子枣树在风中摇曳,枝头一抹褪色的红布条格外刺目。
那是她十岁生辰时,阿娘用珍藏多年的嫁衣边角料,就着油灯为她细细裁成的发带。
暴雨那夜仓皇离别时,她哭着将发带塞进阿娘龟裂的手心里:
“阿娘答应囡囡,往后不管搬到哪儿,定要在门前种棵枣树,把这发带系在最高的枝头上......”
她抽噎得几乎说不出话,“这样……这样囡囡就算走再远,一眼就能认出家来......”
素绢右下角还绘着三个小小的人影:佝偻着背在补网的阿爹,檐下缝衣的阿娘,还有枣树旁那个举着竹竿打枣的少年。
她离家时还在襁褓中的幼弟,如今竟己这般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