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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时,众人坐在桃林里的石桌上喝酒。卢元白新酿的“人间醉”刚开封,酒香混着桃花香漫了满林。宁小龄给念念讲当年在葬神窟的奇遇,赵襄儿和陆嫁嫁凑在一起看万妖城的塔楼图纸,司命在给姬玄的符纸描金边,雪狐则趴在李长久脚边,尾巴尖轻轻扫过他的靴底。
李长久望着远处渐次亮起的灯火,那是中州城的百姓点亮的灯笼,一盏盏连成星海,比神国的光晕更温暖,比时间长河更绵长。他忽然觉得,所谓的传说三境,所谓的权柄法则,都不及此刻杯中的酒,身边的人,眼前的人间。
“明年这个时候,”他举起酒杯,看夕阳把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咱们就在通天塔上喝酒。”
陆嫁嫁笑着与他碰杯,酒液溅在石桌上,竟长出了一株小小的绿芽。“好啊,”她眼底的光比星光更亮,“到时候让柳珺卓把‘人间’剑带来,给新入门的弟子讲讲,这柄剑是怎么护着人间的。”
远处的钟声又响了,是中州城的晚钟,一声一声,敲在每个安稳的黄昏里。李长久望着天边最后一缕霞光,忽然明白,这场横跨十六载的风雪,这场燃尽恩怨的烟花,终究是为了此刻——为了桃花酿酒,为了灯火长明,为了每个平凡的名字,都能在这新世界里,活得热气腾腾。
他低头饮尽杯中的酒,舌尖还留着桂花的甜。
真好啊,他想。
这人间。
通天塔落成那天,整个中州城的人都涌到了塔下。李长久站在最高层的露台上,看着赵襄儿带着工匠们给塔顶的“长明”灯注满灵油——那灯芯是用三足金乌的尾羽做的,据说能照亮九万里疆域,比当年羿射落的太阳还要明亮。
“发什么呆?”陆嫁嫁的剑鞘轻轻撞了撞他的后背,她今天换上了天窟峰的宗主道袍,剑穗上系着的红绳在风里飘得欢快,“柳珺卓说要跟你比剑,就在塔下的广场上,全中州的人都等着看呢。”
李长久低头,看见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里,宁小龄正抱着念念坐在邵小黎的琴台边,雪狐蹲在琴上,尾巴扫过琴弦,弹出一串不成调的乐音。不远处,司命举着青铜罗盘在给孩子们讲解星象,罗盘里映出的星空,比任何典籍里的都要清晰——那是她用时间权柄拓印的真实星河。
“不比,”他忽然笑了,转身靠在栏杆上,“要比也该比喝酒,我赌卢元白新酿的‘通天醉’,你喝不过我。”
陆嫁嫁刚要反驳,就见一道银光从天边掠来。赵襄儿提着裙摆奔上露台,朱雀神纹在她鬓边凝成一朵小小的火焰,“万妖城的使者带了好东西!”她摊开手心,里面躺着颗鸽蛋大的珠子,珠子里流转着淡金色的光,“九头元圣说,这是从天王星摘的‘启明珠’,能映出人心底最真的愿望。”
李长久接过珠子,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表面,就看见里面映出幅画面:十六岁的自己站在不可观的山门外,手里攥着拜师帖,身后是漫天风雪,却笑得一脸傻气。那时他还不知道什么是帝俊,什么是神国,只想着能快点入门,学好本事,再也不用挨冻。
“看我的!”陆嫁嫁抢过珠子,里面立刻映出剑冢的场景——她第一次见到李长久时,那小子正蹲在剑堆里偷喝她藏的酒,被发现了还嘴硬说“这剑锈得厉害,得用酒擦擦”。
露台下忽然传来一阵欢呼。李长久探头看去,见柳珺卓正举着“人间”剑在广场上起舞,剑身映出的光影在塔壁上投下流动的画面:有葬神窟底的决绝,有宗门大会的锋芒,有护着新弟子时的温柔……最后定格在她给剑身刻“人间”二字的瞬间。
“听说了吗?”赵襄儿忽然凑近,声音里带着点神秘,“叶婵宫前辈要在不可观开坛讲道,说是要把‘梦境’权柄教给凡人,以后谁都能在梦里见想见的人了。”
李长久想起五师兄刻的天碑,上面最末一行写着:“大道无形,藏于炊烟。”他以前总觉得这话玄乎,此刻看着塔下穿梭的人群——卖糖葫芦的老汉,修鞋的工匠,追着蝴蝶跑的孩子——忽然就懂了。
司命抱着罗盘上来时,珠子里的画面刚好换成了断界城的雪夜。李长久看见年轻的自己站在城头,手里捏着半块桂花糕,而司命披着蓑衣从风雪里走来,递给他一盏温热的酒。“原来那时候你就认识我了。”他笑着说。
司命眨眨眼,没说话,只是把罗盘往他面前凑了凑。罗盘中心的指针,正稳稳地指着脚下的通天塔,指着这片被他们用剑与血守护的人间。
夕阳西沉时,长明灯被点燃了。暖黄的光晕漫过九万里疆域,照亮了南荒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