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亩!免税!娶婆娘就分田?!”一个刚轮完哨、满脸胡茬的老兵把饭碗一扔,腾地跳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抓住旁边同伴的肩膀摇晃,“兄弟!你听见没?!二十亩!白给的!还他娘的不交皇粮!”
“听见了!老子耳朵没聋!”那同伴也是一脸狂喜,猛地挣脱开,原地转了两圈,搓着手,兴奋得语无伦次,“狗日的…这…这哪是当兵?这是掉进福窝里了!老子…老子这就去!营外…营外那些大姑娘小媳妇…”
“走啊!还等什么!”不知谁吼了一嗓子。
瞬间,整个营区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千余条憋了不知多久的光棍汉,血液里的冲动彻底压过了军纪的约束,嗷嗷叫着就要往外冲。无数双眼睛闪烁着饿狼般的绿光,目标首指营区外围那片由简易窝棚组成的“女营”——那里安置着从安骨部落救回的数千名女子。
“站住!都给老子站住!”唐龙的独眼瞪得血红,带着一队如临大敌的亲卫,死死堵在营门口,粗壮的胳膊张开,像一堵移动的肉墙,声嘶力竭地咆哮,“他娘的!反了天了!将军令还没传下来!擅闯女营者,军法从事!砍头!听见没?砍头!”
“唐头儿!二十亩田啊!免税!还送媳妇!”一个胆大的兵卒急得跳脚,指着告示方向,“过了这村没这店了!您行行好…”
“放屁!”唐龙一脚踹过去,把那兵卒踹了个趔趄,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田是将军给的!媳妇也得人家姑娘乐意!你们这帮兔崽子现在冲过去,跟土匪抢压寨夫人有什么区别?想吓跑姑娘们?想让将军砍你们脑袋?都给老子滚回去!等上头章程!谁再敢往前一步,老子认得你们,老子腰间的刀可不认得!”
亲卫们刀半出鞘,寒光闪闪,总算暂时压制住了这股即将失控的洪流。但兵卒们虽然被拦下,那焦躁、期盼、如同烈火烹油般的情绪却在营地上空疯狂弥漫,无数道目光越过唐龙等人,热切地投向那片窝棚区,仿佛那里是流淌着蜜与奶的应许之地。
营外的“女营”,同样被这惊雷般的消息搅得波澜起伏。
这些被从地狱般的奴隶生涯中拯救出来的女子,大多家破人亡,无处可去。即便有少数知道家乡所在的,也因曾身陷敌营失了清白,自觉无颜归家,回去也恐遭白眼冷遇,甚至更悲惨的命运。留在崇县,虽清苦,但至少有口饭吃,有片瓦遮头,将军治下也无人敢轻贱她们。她们早己认命,只求能安稳地活下去。
然而,这《授田令》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她们灰暗的天空。
“嫁…嫁个当兵的…就能分田?二十亩?还…还不用交粮?”一个脸上还带着鞭痕、二十出头的妇人喃喃自语,死寂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微弱却真实的光。旁边的同伴紧紧抓住她的手,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是…是真的!告示上写得明明白白!只要嫁了,田就有份!有了田…就…就再不怕挨饿受冻了…”
“那些军爷…一路回来,虽说粗声大气,可…可对咱们也算照顾…”另一个年纪稍小的女子怯生生地接口,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总比…总比被那些胡狗糟蹋强…”
希望如同野草,在绝望的废墟上顽强地滋长。对于这些饱经摧残、只求一个安稳依靠的女子来说,一个或许粗鲁但能护着她们、有田有粮能安稳过日子的丈夫,己是上天莫大的恩赐。更何况,还有二十亩不用交税的田!那是她们和孩子未来的命根子!
当日下午,营区的紧张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些被唐龙弹压得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兵卒们,虽然依旧被军令约束在营地内,却开始有大胆的姑娘,三三两两,红着脸颊,低着头,却又忍不住抬起眼偷偷张望,怯生生地出现在营地栅栏外不远的地方。她们手里或是拿着刚洗好的、缝补过的衣物,或是提着装有蒸饼、野菜汤的简陋篮子。
“喂…那个…大个子军爷…”一个胆大的姑娘朝着营门方向,对着一个曾帮她们推过粮车、面相憨厚的士卒小声喊道,声音细若蚊呐,脸己红得像熟透的柿子,“这…这衣裳…上次…多谢你…”她把一叠叠得整整齐齐的粗布衣服塞过栅栏缝隙。
那被点名的士卒先是一愣,随即在同伴们哄然爆发出的口哨声和羡慕嫉妒的目光中,一张黑脸瞬间涨成了酱紫色,手足无措地接过衣服,结结巴巴:“没…没事…应该的…谢…谢姑娘…”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送水、送饭、送针线的身影渐渐多了起来。兵卒们也从最初的狂躁变成了抓耳挠腮的傻笑和笨拙的搭讪。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青涩、紧张却又带着无限生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