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公审的余波,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r`u`w_e¨n^x~s!.`c_o,m·赵府管事赵三被拖走的惨状,萧砚那雷霆万钧的宣告,尤其是那扇镶嵌在县衙墙壁上、能“装”进整个朗朗乾坤的“神迹之窗”……每一桩每一件,都在这个闭塞的小县城里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
赵家大宅紧闭的门扉之后,是怎样的惊惶失措、鸡飞狗跳,外人不得而知。但门外的世界,风向却已悄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
那些曾对着沈微老宅疯狂叫嚣“妖女”、“烧死她”的声音,仿佛一夜之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复杂、更小心翼翼、也更趋炎附势的喧嚣。
沈微那扇曾被撞得摇摇欲坠、如今勉强用几根粗木加固的老宅院门,仿佛成了一道无形的分水岭。门槛之外,狭窄的土巷里,几乎每日都徘徊着一些探头探脑的身影。
有面黄肌瘦的妇人,臂弯里挎着盖着蓝布的小篮子,里面或许是几个攒下的鸡蛋,或许是几把新摘的野菜,在门口逡巡良久,脸上交织着难以启齿的羞愧和一丝卑微的讨好。她们互相推搡着,低声催促着同伴,却始终没人敢上前叩响那扇门环。最终,往往是将篮子悄悄放在门边角落,如同放下什么烫手山芋,然后飞快地低头离去。
有曾被沈微救过命的汉子,扛着半袋新磨的糙米,黝黑的脸上涨得通红,吭哧吭哧半天,对着那紧闭的门扉深深鞠上一躬,放下米袋,再鞠一躬,逃也似的转身就跑。
更有一些往日里眼高于顶、自诩与赵家沾亲带故的体面人物,此刻也换上了最体面的衣裳,脸上堆砌着近乎谄媚的笑容,拎着包装精美的糕点、绸缎,在巷口徘徊张望,试图寻找一个“恰巧路过”或“拜会萧大人”的由头,好“顺便”拜望一下那位如今名声大噪、又得县令大人青眼相看的沈姑娘。只是每每被守在巷口、身披甲胄、目不斜视的卫兵那冰冷的眼神一扫,便讪讪地缩了回去。
“沈姑娘…她…她还好吧?”一个曾被沈微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老妇人,拉住刚给沈微送完药材的阿七,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担忧和愧疚,声音压得极低,“老婆子那天…那天真是老糊涂了…被猪油蒙了心啊…”
阿七停下脚步,看着老妇人浑浊眼睛里真切的悔意,又瞥了一眼不远处巷角探头探脑、眼神闪烁的几个人,叹了口气,声音不高却清晰:“沈姐姐没事,就是需要静养。诸位乡亲的心意,我会转达。只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放下东西就匆匆离开的背影,“有些伤疤,不是送几个鸡蛋、鞠几个躬就能抹平的。”
老妇人怔怔地听着,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滚落下来,喃喃道:“是…是老婆子糊涂…糊涂啊…”佝偻着背,慢慢转身,蹒跚地消失在巷子尽头。
门内,老宅的院落依旧残留着那场风暴的痕迹。碎裂的门板虽然清理了,但墙角青石板上被土坷垃砸出的凹痕还在,几株被踩踏过的草药顽强地重新挺直了茎叶,却带着无法消除的伤痕。
沈微坐在檐下,膝上放着一本摊开的医书。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书页上,也落在她苍白依旧、却已恢复了几分平静的侧脸上。她的目光落在书页上,却似乎并未聚焦。门外那些细碎的议论、放下东西的轻微响动、阿七与人交谈的声音,隔着门板,隐隐约约地透进来。
她端起手边的粗瓷碗,喝了一口温热的药茶。药是安神的,微苦带甘。舌尖尝到那熟悉的药味,心神似乎才稍稍安定。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太多的悲伤。只有一种巨大的、如同潮水退去后沙滩般的疲惫和空茫。那些迟来的忏悔和小心翼翼的讨好,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无法真正触及她冰封的心湖。沉冤得雪了吗?似乎是。可心口那块被愚昧和恶意冻伤的硬痂,依旧顽固地存在着,隐隐作痛。
她放下碗,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碗沿粗糙的釉面。目光掠过院中被踩踏过的草药,掠过墙角残留的凹痕,最终落在那扇加固过的院门上。门板的缝隙里,透进来一丝外面世界的喧嚣光影。她微微蹙眉,一丝淡淡的厌倦浮上眼底。这方小小的、曾给予她安宁也带给她噩梦的院落,此刻仿佛成了唯一能让她喘息的空间。外面的世界,那些复杂的人心,那些喧嚣的往来,她只想远远避开。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却带着明显克制和恭敬的叩门声响起。
笃笃笃。
不同于那日山崩地裂般的撞击,这声音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
沈微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