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会飞?”周阿婆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脚……脚踩踩就行?布……布还能宽?”她猛地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眼神灼灼地盯着沈微,“真……真的能成?沈东家?这……这织机,真能造出来?”
“能!”沈微斩钉截铁地回答,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张铁匠那边,已经在打最关键的铁件了!只要这机器成了,阿婆,您想想,一个妇人一天,能织出多少布?又宽又密的细布!价钱,还比赵记的低得多!到时候,十里八乡的妇人,都能穿上便宜的好布!您的手艺,就不再是‘没用’,是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的‘宝贝’啊!”
“宝……宝贝……”周阿婆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浑浊的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泪水里不再是绝望的苦涩,而是掺杂了震惊、激动和一丝被认可的狂喜!她布满老茧的手指死死攥着图纸的一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架落满灰尘的老织机,仿佛在这张图纸的辉映下,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然而,这份狂喜仅仅持续了片刻。周阿婆眼中的光芒如同风中的残烛,剧烈地闪烁了几下,最终还是被更深的恐惧和现实的冰冷压了下去。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布满皱纹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灰败的绝望。
“不……不行……沈东家……”她摇着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身体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我……我不能来……我家那口子……会打死我的……族里的长辈……会戳断我的脊梁骨……说……说我这老不死的……临了临了还出去……丢人现眼……带坏小辈……” 巨大的恐惧让她语无伦次,仿佛那些无形的枷锁已经化为实质的鞭子,悬在了她的头顶。
沈微的心,随着周阿婆的退缩,一点点沉了下去。那刚刚撬开一丝缝隙的沉重石门,似乎又要在巨大的惯性下轰然关闭。改变观念之难,如同愚公移山,非一日之功。周阿婆的挣扎与恐惧,是千千万万个被束缚在“规矩”里的妇人的缩影。
就在这时——
“吱呀”一声轻响。
小屋那扇虚掩的、糊着粗麻纸的破旧木门,被推开了一条更宽的缝隙。
一张年轻却写满憔悴的脸庞,怯生生地探了进来。那是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荆钗布裙,身形单薄,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她显然已经在门外站了很久,听到了屋内的对话。此刻,她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绝望的渴望火焰!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颤抖,却清晰地穿透了小屋的沉寂,砸在沈微和周阿婆的心上:
“沈……沈东家……”
“我……”
“我能织布!”
“我……我不怕丢人!”
“我……我要工钱!”
“我男人……他……他没了……”
“我婆婆……要把我和娃……赶出去……”
“我……我没活路了!”
“求您……收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