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过后,晨露凝霜,老虎潭的溪水透着一股子刺骨的寒凉。+求.书?帮? .首^发_秦铁柱蹲在岸边那块被水流磨得光滑的青石上,手指翻飞,正修补着一张破旧的渔网。半透明的尼龙线在清冷的晨光里泛着微弱的银光,竹梭子在他粗粝却灵巧的指间灵活穿梭,发出细微的“嗖嗖”声。他往网脚仔细系上几块精心挑选的、浑圆洁白的鹅卵石作沉子,入水时会发出“咕咚”的轻响,据说这声音能吸引好奇的鱼群。
“哥,你看我这样穿线对吗?”小丫学着他的样子,蹲在旁边的浅滩石头上,小手笨拙地捏着梭子,试图穿过一个破洞的边缘。她的旧夹袄袖子明显又短了一截,露出的手腕纤细,上面那串野猪牙手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磕碰,发出“嗒嗒”的脆响。自从当上记分员,这丫头不仅算盘珠子拨得精,手上活计也越发利索,心里正盘算着这趟捕的鱼晒成鱼干,能换多少过冬的新棉花给家里人絮棉袄。
父亲坐在稍高处的岸坡上,就着一块平整的青石磨着几枚生锈的鱼钩。膝盖上搭着件半旧的棉袄御寒。老人右腿那陈年的伤痛,在寒露将至的时节竟意外地偃旗息鼓,此刻盘腿坐着的姿势,稳当得像块生了根的磐石。“当年在微山湖打渔那会儿…”他嘴里叼着新削的枣木烟嘴,声音含混在晨雾里,手上的活计却一丝不苟,锈迹斑斑的鱼钩在磨石上滑动,渐渐露出锋利的银光。
修补好的渔网被小心地撒入深水区,白色的鹅卵石沉子带着网缓缓下沉,发出预想中的轻响。等待的时间并不长,水面上的几枚桐木浮标便开始剧烈地上下跳动、左右摇摆。秦铁柱不慌不忙,手臂沉稳地发力,慢慢收拢网绳。随着渔网离水,网眼里赫然卡着七八条肥美的鲫鱼,银亮的鳞片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鱼尾奋力拍打,溅起一片片晶莹剔透的水花。最大的一条足有成人巴掌宽,在网中挣扎得最为激烈。小丫欢呼雀跃,连忙捧来湿漉漉的鱼篓,活蹦乱跳的鱼群滑入篓底,噼啪作响,水珠西溅。
收获远不止于此。深秋溪水寒凉,蛰伏在深潭里的大鱼也开始为越冬储备能量。秦铁柱换上改良过的硬调钓竿,钩尖穿着新鲜扭动的红蚯蚓,精准地抛向潭心。浮标先是轻微点动,旋即毫无征兆地猛扎入水!秦铁柱手腕瞬间发力一抖,同时弓腰沉胯,借力卸力,韧性极佳的竿梢立刻弯成一道惊心动魄的满弓!水下传来沉重而持续的拖拽力量,鱼线切割水面发出“嘶嘶”的锐响。这是一场意志与耐力的拉锯。经过近二十分钟的沉稳较量,一条足有五斤多重、通体金红耀眼的大鲤鱼终于被拖上岸来,健硕的鱼身在沾满霜露的草地上奋力拍打,发出沉闷有力的“啪啪”声,金红的鳞片在秋阳下流光溢彩。
“好家伙!”父亲放下磨得锃亮的鱼钩,凑近前来,花白的眉毛高高扬起,眼中满是惊叹,“这身段,这颜色!够做两坛顶好的老糟鱼了!”老人粗糙的手指熟练地探入鱼鳃,稳稳扣住,掂了掂沉甸甸的分量,脸上深刻的皱纹如同秋日的菊花般舒展开来,洋溢着纯粹的喜悦。~g,g.d!b`o`o`k\.¢n*e_t^
归家的路上,溪畔一片湿润的洼地又给了他们一份秋日的馈赠——几丛野荸荠正值最饱满的采收期,黑褐色的外皮紧紧包裹着里面雪白脆嫩的肉质。秦铁柱用带来的小铁锹小心地挖掘,黑色的泥土被翻开,露出下面圆滚滚的果实,断口处立刻渗出清亮微甜的汁液。这东西清热润肺,是秋燥时节的天然良药,远非供销社里那些干瘪的干货可比。
灶房里蒸汽弥漫,温暖湿润的空气带着食物的香气。周晓兰挺着高隆的孕肚,正守在灶台边蒸鱼。宽松的旧棉袄前襟被灶膛的火焰和蒸汽洇湿了一片深色,额角也挂着细密的汗珠,但动作依旧带着一种临产前的沉稳与利落。见他们带着活鱼、鲜鲤和带着泥土芬芳的野荸荠回来,她脸上露出笑意,接过沉甸甸的竹篓:“鲫鱼正好熬汤,这大鲤鱼,腌起来做糟鱼,入冬了慢慢吃。”入秋后,她害喜的症状减轻,胃口渐渐开了,尤其想念这咸鲜醇厚的滋味。
午饭吃得心暖胃舒。清蒸的鲫鱼汤色奶白,鲜香扑鼻,撒上一把刚采的野葱花,更是香气西溢。荸荠炒腊肉片,荸荠的清脆爽口与腊肉的咸香油润相得益彰,小丫就着这道菜,呼呼地又添了一碗米饭。父亲今天格外高兴,倒了小半杯自泡的驱寒药酒,新削的枣木烟嘴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温润内敛的光泽。母亲细心地把蒸得恰到好处、最细嫩滑溜的鲤鱼腹肉,仔细剔去细刺,轻轻拨到周晓兰碗里。孕妇吃得鼻尖冒汗,却比谁都满足,腹中的小生命似乎也在这温暖饱足中安静下来。
“下午得去趟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