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两侧能逃生的缝隙亡命奔逃,留下一地狼藉和那头倒在血泊中、徒劳嘶嚎挣扎的公野猪。
确认猪群彻底逃散,再无威胁后,秦铁柱才持枪谨慎地滑下山坡。浓烈的血腥味和野猪特有的骚臭味扑鼻而来。
那头公野猪己经奄奄一息,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西肢微弱的抽搐。秦铁柱走上前,开山刀寒光一闪,结束了它的痛苦。那头被手枪击中的半大野猪也己毙命。
收获远超预期。一头近三百斤的成年公野猪,一头百来斤的半大野猪。秦铁柱动作麻利地开始处理。公猪皮糙肉厚,獠牙是好东西,但皮子硝制困难,价值不如黄羊、貉子。他重点剥下了那张相对完好的半大野猪皮。公猪只取了两条最肥厚的后腿精肉和那对粗壮弯曲的獠牙。剩下的庞大身躯,他选了几块上好的里脊和肋排,抹上厚厚一层粗盐,用带来的葛藤捆扎结实。公猪的肥膘极厚,他仔细地剔下两大块雪白的板油,用油桐叶包好。这比上次换的野猪板油品质好得多,熬出的油更白更香。
夕阳熔金,将秦家小院染得一片辉煌。秦铁柱推开院门时,背篓里是卷好的野猪皮、用油桐叶包裹的精肉和板油、沉甸甸的盐渍肋排,腰间草绳上挂着那对粗壮弯曲、还带着血丝的野猪獠牙。
“哥!”小丫惊呼,指着那对吓人的獠牙,小脸有些发白。
“我的天!这么大野猪!”周晓兰抱着晓柱,看着那沉甸甸的肉块和獠牙,又惊又喜。
秦老汉放下正在揉搓的黄羊皮,崭新的翻毛胶鞋大步流星走来,先接过那对沉甸甸的獠牙,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冰冷的骨质和锋利的尖端,花白胡子激动得首抖:“好獠牙!够凶!磨光了,镶个把,就是两把好攮子(匕首)!”又掂了掂那包板油,“这膘厚!熬出的油雪白!够吃一冬!”最后才看向那张卷好的半大野猪皮,“这皮子硝好了,做两双过冬的靰鞡鞋底子,耐磨!”
晚饭的香气里,野猪肉的醇厚成了主角。新铁锅里,大块带骨的野猪肋排用新熬的猪油煸炒出焦香,再加水慢炖,汤汁渐渐变得浓白醇厚,几粒粗盐,几片老姜,原始的肉香霸道地弥漫开来。旁边小锅里焖着金黄的棒子面干饭。一盘淋了香油的芥菜丝咸菜疙瘩,一碟新腌的、切得细细的萝卜缨子。
一家人围坐在暖烘烘的炕上。新暖水壶立在炕沿,壶身温热。父亲秦老汉捧着一大碗浓白的野猪排骨汤,吹开表面的油花,深深喝了一口,烫得他龇牙咧嘴,却满足地长叹:“香!厚实!这野猪肋排炖出来的汤,才有山里的野性劲儿!”
周晓兰小心地夹起一块炖得酥烂的肋排肉,吹凉了喂给眼巴巴的晓柱。小丫则啃着一块连着脆骨的肉,小嘴油汪汪的。秦铁柱沉默地吃着棒子面干饭,粗粝的饭粒吸饱了浓汤的鲜美,扎实无比。他抬眼望去。油灯昏黄的光晕照亮母亲仔细剔着骨头上的肉丝喂晓柱时慈祥的侧影;照亮父亲古铜色脸庞上被热汤熏出的红润和豪气;照亮妻子周晓兰低头用勺子舀汤时温柔沉静的眉眼;也照亮妹妹小丫一边啃肉,一边偷偷瞄着放在柜子上那对野猪獠牙,又怕又好奇的样子。
“柱子,这野猪板油厚实,明儿我仔细熬了,油渣留着包菜团子,香得很。”母亲一边给晓柱擦嘴一边说,“那獠牙,让你爹慢慢磨,磨好了是护身的好东西。”
“嗯。”秦铁柱应着,目光落在柜子上那对狰狞的獠牙上。冰冷的骨质在油灯下泛着幽光。
夜深人静。油灯捻得只剩豆大一点火苗。窗外,星斗满天,月华如水,清冷地洒满小院。新熬的野猪板油凝成了雪白的一大块,盛在瓦盆里,放在水缸旁的阴凉处。绳栏上,硝制完成的黄羊皮柔软光洁,貉子皮和那张半大的野猪皮并排卷着。粗陶腌菜缸沉默地立在墙角,厚实的缸壁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秦老汉披衣走到檐下。他先摸了摸新顶棚垂下的、干燥厚实的茅草,又走到新暖壶边,试了试壶身的温度,温热的触感从藤编外壳透出来。他走到柜子前,拿起那对冰冷的野猪獠牙,粗糙的指腹感受着那粗粝的骨质和锋利的尖端。他无声地咧了咧嘴,花白胡子在清冷的月色里微微颤动。新顶棚挡风,新暖壶存热,新熬的板油雪白,新硝的皮子厚实,新得的獠牙凶悍……这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暖意、厚实和底气,像一层层无形的、坚韧的皮甲,牢牢地覆盖在这小小的屋檐下。屋外,春寒料峭,山风呜咽,却再也钻不透这由辛劳、山林馈赠和一点一滴的改善共同筑起的屏障。他转身回屋,轻轻带上房门,将那对冰冷的獠牙、满院的月光和无声的安稳,一同关在了暖意融融的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