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夜中秋,月华团圆,我们去城外翠玉崖设野宴,吟诗放歌,不辜负人间佳节。”
玉兰道:“噢,忘了告诉罗大人,我路过蓝宝石坊时,小凤凰和我同乘一轿来了,她要先来县衙看舞池,今夜她将演出最迷人的舞曲《紫云凤凰》。”
玉兰一拍手,一个约十七八岁的苗条女子走进书斋,先朝罗县令躬身行舞姿叩跪之礼。她身穿大红遍地金对襟罗衫,下着翠蓝拖泥妆花百褶裙,腰系大红丝绦,腕上套金压袖,胸前缨络缤纷,裙边环佩叮咚,满头翠珠,浓妆艳抹。只因官府召唤,特意如此装束先声夺人,可惜容貌不佳,长长的尖鼻子和明显斜视、无光的眼睛让人印象深刻。她的头发从平滑前额向后梳,在细长后颈束成一个小小的、珠光摇曳的堕髻。
玉兰拍拍小凤凰的肩笑道:“年轻女子在任何贵人面前都不用自惭。好了,罗大人,狄大人,晚宴见。”
玉兰搀着小凤凰去书斋看舞池,并拜会邵、张两位贵宾和如意法师。
罗应元叹息道:“玉兰这女子不仅才华非凡、容貌秀丽,性格也十分坚韧。”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厚叠案卷,“狄年兄,这是玉兰小姐案子全部案卷的抄本,我费了不少功夫找来。我想你对白鹭观一案应感兴趣,案卷前我还加了简要解释,让你明了案情本末,夜宴前你最好抽空读一遍。”
狄公大为感动,称谢道:“罗相公如此周到,真是难得的殷勤主人。”
罗应元道:“狄年兄这话错了,小弟还有个夙愿,多年来想为玉兰的诗集作笺注,开篇小传就遇上玉兰这烦人的案子,所以迟迟未能如愿。年兄最精通律法,文笔纯熟,不知肯为玉兰一案草拟一本辩词吗?依照律法条例,一一为她辩解。她的事若能获刑部赦免,不仅玉兰小姐万幸,也是为诗苑建了大功,望年兄不要推辞。”
狄公微笑着看了罗应元一眼,答道:“我明白了。”
第七部 黑狐狸 第七章
狄公走出内衙耳门时,一个圆圆光头的和尚迎了上来。
“哈哈,狄县令,我去你住处拜访过,你的房门紧锁着。”
狄公立刻知道此人就是如意法师,连忙拱手回礼:“莫非是如意大师父?久仰大名。罗相公多次在晚生面前提及您的高德。有幸得到您的看重,却没能迎接,恕罪恕罪。”
“狄大人或许不知道罗县令为何邀贫僧赴宴吧?惭愧,贫僧也顶着个诗人的名号。贫僧专写两行诗,或对或错,用词不多,达意即可。而狄大人的兴趣却在公文上。”他用指头点了点狄公腋下夹着的一札案卷。
“师父,到我住处喝杯茶吧。”狄公礼貌地邀请。
“不必了,贫僧还有些俗事要处理,想在夜宴前办完。大人若不嫌弃,有空不妨来我歇宿的地方聊聊,我就住在那狐狸神殿后的净室里。狄大人,你属虎吧?”
狄公点点头,不解地望着如意法师突如其来的问话。
如意法师那张丑陋的脸上漾开神秘的笑容,两只蛤蟆眼透出奇异的光芒。
“一只狐狸,一只老虎——妙极,妙极。狄大人,留个心。昨天夜里这里杀了人,眼看还有人要被杀。我看见你身后有许多鬼魂尾随,幸亏你阳气刚烈,它们才近不了身。”
狄公不由打了个寒噤。
“狄大人,不要指望我会帮助你。三千世界,没有尽头,妙语之门,一无阻碍。全靠大人自己手擎禅灯,摸索前行了。”说完,他拖着麻鞋自顾自摇摆着离去。
狄公似懂非懂,又不好细问,心中满是狐疑。
回到馆舍,狄公展开案卷细读起来。
开卷二十页是罗应元撰写的玉兰生平记传,言辞含蓄,笔墨精细,有关玉兰在白鹭观的经历更是褒贬之意深远。
玉兰原是长安一家药铺掌柜的女儿,五岁就能识字念书。十五岁时,父亲因家业败落,将她卖到长安一家着名的行院。她在行院里待了四年,结识了许多长安的风流名士、文人墨客。日积月累,受到熏陶,加上她天资聪慧,渐渐能写出一手好诗,展现出惊人的文学才华。十九岁时,正当她青春貌美的时候,突然消失了。老鸨和龟奴四处打听,找了半年都没踪迹,只得作罢。两年后,她沦落在一家烟花场所,贫病交加,处境艰难。一个名叫温东阳的少年公子为她赎了身,然后一起回到长安,两人成了形影不离的伴侣。温公子年轻英俊、风流倜傥,家财万贯且挥金如土,和玉兰一样诗才横溢,佳作不断,动辄写出百韵千言的诗篇,琳琅满目。
他们成了长安公卿王爷、名流显宦的座上宾,两人的酬唱诗集风行天下,闺阁、寺院、旅途、驿站都有人吟唱。他们周游名山大川,一路写下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