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不胫而走,学士文人都能随口吟诵。然而好景不长,四年后温公子抛弃了玉兰,跟着一个闯江湖的女侠不知去向。
玉兰离开京城流寓四川,在那里又结交了当地的着名文人和清流,还成立了一个诗社。不少大官富豪来求诗,由于她的清高和骄矜,得罪了当地一个刺史,不得不离开四川,浪迹于湖湘洞庭一带。最后她在新安县买下一个小小的道教圣祠——白鹭观,自称道姑,颂黄经、伴青灯,身边只带一个侍婢,严禁男子进观,从此修身养性,与尘世断绝了缘分。
两个月前的一天,四个衙役突然闯进宁静的白鹭观,动手用锄子铁锹在庭前一株马樱树下挖掘,竟挖出了玉兰那个十七岁侍婢的尸体。仵作断定侍婢是被鞭笞而死,因为她满身都是鞭痕。衙役拘捕了玉兰,指控她蓄意杀人。
玉兰辩解道:三天前侍婢告假去乡里探望双亲,离观前还为玉兰准备好了夜膳。玉兰吃罢夜膳去新安江畔散步,回观已近午夜,发现道观后门被撬开,观中一对银烛台不见了,第二天便去衙里报了官。她猜想侍婢准是忘了什么东西回观中取,遇上了盗贼,盗贼用鞭子抽打她逼问玉兰藏钱的地方,侍婢实在不知,结果被鞭笞至死。但有几位证人向县令证实玉兰常虐待侍婢,半夜经常能听到侍婢凄惨的尖叫声——尽管白鹭观坐落在人迹罕至的山凹里。又有一个小贩证实,出事的那天深夜,他路过白鹭观,没见到有盗贼和流浪汉的踪迹。
县令驳斥了玉兰的辩词,指控她杀了侍婢,还说她自己撬开道观后门,把银烛台扔到一口水井里。县令刚备文申报州府,恰巧一伙盗贼抢劫了离白鹭观不远的一家农庄,杀了农夫一家。为此县令不敢擅自决断,一面派人追缉盗贼,一面推迟对玉兰的判决,将案件上呈歙州刺史。
歙州刺史十分欣赏玉兰的诗,有意想开脱她,便作了深入调查,得知新安县令曾想娶玉兰为妻,遭到玉兰严词拒绝。县令承认确有此事,但称这与他处断玉兰杀婢案无关,还吐露是收到一封匿名控告信,才派人去白鹭观挖掘死尸的——本案并无原告。其次,巡卒前几日捕获一个盗贼,他参与了抢劫农庄,但不承认抢劫过白鹭观,不过他招供说,头目曾说起玉兰在观中的地窖里藏有不少金银财物,这个招供与玉兰的辩词吻合。刺史也不敢擅自决定,便将案件移交给江南道黜陟大使,案卷上点明应判玉兰无罪。
天下不少诗人名流纷纷写信给黜陟大使,替玉兰说情。黜陟大使正准备判玉兰无罪,偏偏有个喊冤的人自称是死去侍婢的情人,说侍婢常向他诉说被道姑打骂,鞭笞至死当是实情,要官府做主。此外,验尸结果证实侍婢仍是处女,黜陟大使又起了疑,认为侍婢若被盗贼所杀,多半会被强奸,再说盗贼似乎不必仔细将死尸埋在马樱树下。眼下那伙盗贼又无影无踪,写匿名信控告玉兰的人也不肯露面,黜陟大使难以决断,便又将案卷呈报长安刑部大堂。
狄公合上案卷,踱到住处外的游廊上,一阵凉爽的秋风吹来,满院的竹子沙沙作响,桂花香气若隐若现,虫声唧唧。天上纤云如丝,一轮银月刚刚升上东山。
狄公想:没错,这确实是一桩有趣又令人头疼的疑案。罗应元既然带他见了玉兰,又给他看了这堆案卷抄本,意思很明白,就是要他狄仁杰在短时间内判断玉兰究竟有罪还是无罪。
狄公感到一种不安的预兆,又想起如意法师刚才的警告,心不由得缩紧了。他明白不能只靠这些材料做判断,无论如何,今夜宴席上得设法和玉兰小姐聊聊,顺便也听听邵、张两位大人对此案的看法,但这无疑会大大减损诗人们聚会的雅兴。
不知怎么,他的思绪又回到宋秀才的案子上,这案子也十分蹊跷。他虽做了现场侦查,但可依据的几乎多是第二手材料。突然,他想到宋秀才的那册《玉笛谱》,除了秀才的六页笔录,这册笛谱可算是死者最直接的遗物了,想来它与宋秀才之死或许有密切关系。他取出笛谱又翻了翻,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注音符号,脸上突然露出笑容——他要尝试一下,这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尝试!
离夜宴开始还有一个时辰,狄公迅速换上一件海蓝布袍,戴了一顶黑弁帽,腋下夹起那册《玉笛谱》,朝县衙大门走去。
第七部 黑狐狸 第八章
太阳西沉,暮色渐渐笼罩大地。金华县衙大门悬挂起四盏大红灯笼,飞檐翘角上都垂落着五彩缨带。衙门外人来人往,车马喧闹。
狄公长长舒了口气,回头望了望那座如宫殿般的县衙大院,心中竟有种如雀归林、如鱼得水的感觉。他随着人流车马在繁华的街市上前行,突然发现一家乐器店,便挤出人流走了进去。
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