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想,你这皇帝,究竟该怎么当!”
“亲爸爸!亲爸爸饶了儿臣这一次吧!儿臣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光绪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扑上前想抱住慈禧的腿。
然而,旁边两名面无表情、如同铁铸般的太监已经上前,动作机械而有力,一左一右将他从冰冷的地上架了起来,毫不理会他的挣扎哭喊,拖死狗般向殿外拖去。
他的哭求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凄厉而绝望,最终被厚重的殿门隔绝,消失在深秋的寒夜之中。
慈禧不再看那个方向,仿佛拖走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她缓缓走回御座,重新坐下,脸上的暴怒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的平静。
她转向肃立的荣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语调:
“荣禄。”
“奴才在!”
“即刻传哀家懿旨!”慈禧的声音清晰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的钉子,钉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林旭、杨锐、刘光第、杨深秀、康广仁……凡参与此谋逆案者,一体严拿!交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严行审讯!不得走脱一人!”
“嗻!”荣禄的声音斩钉截铁。
“还有,”慈禧的目光转向殿外沉沉的夜色,那目光穿透了宫墙,似乎看到了更远的地方,冰冷中带着一丝残酷的玩味。
“那个袁世凯……识时务,知进退。哀家记得他。告诉他,好好带他的兵。哀家……自有道理。”
“奴才明白!”荣禄深深一躬。
仪鸾殿巨大的朱漆殿门轰然洞开,慈禧冰冷而决绝的懿旨,如同无形的、带着血腥味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沉睡的北京城。
无数顶官轿、无数匹快马,从各个府邸、各个衙门冲出,马蹄踏碎了京城的宁静,灯笼火把将深秋的街道映照得如同鬼域。
捕快、兵丁如狼似虎的砸门声、呼喝声、妇孺惊恐的哭喊声……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交织成一曲维新派末日的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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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口,深秋的风刮过空旷的刑场,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打着旋儿,发出呜呜咽咽的悲鸣,如同无数冤魂在低泣。
灰白色的天光吝啬地洒落,给这片浸透了血污的土地蒙上一层惨淡的死气。
往日里喧嚣拥挤的看客们,此刻却异常沉寂,人群黑压压地挤在警戒的兵丁线外,无数张脸上交织着恐惧、麻木、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如同凝固的潮水,无声地涌动着巨大的压抑。
六辆囚车在兵丁森严的押解下,碾过坑洼不平的黄土路,发出沉重而单调的辘辘声,打破了刑场令人窒息的死寂。
囚笼里,谭嗣同、林旭、杨锐、刘光第、杨深秀、康广仁的身影清晰可见。
谭嗣同站得最直,身上的囚服破烂肮脏,沾满了血污和尘土,手腕脚踝上沉重的镣铐磨破了皮肉,凝结着黑紫色的血痂。
但他的头,却高高地昂着!脸上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平静。
深陷的眼窝里,那双眸子依旧亮得惊人,如同两团不屈的火焰,穿透囚笼的木栅,冷冷地扫视着这片即将吞噬他们的土地和那些表情各异的人群。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骚动了一下,许多人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那双过于明亮、过于坦荡的眼睛对视。
“跪下!”监斩官尖利而刻板的声音刺破了寒风。
刽子手们面无表情地打开囚笼,将六人拖拽出来,粗暴地按倒在冰冷的、早已被无数次血水冲刷成暗褐色的行刑石上。
粗糙的石面硌着骨头,冰冷的触感直透心底。
林旭,这位年轻的才子,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他努力抬起头,望向阴霾的天空,嘴唇翕动,似乎想吟诵什么,最终却只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化在凛冽的风里。
刘光第挣扎着,想再次挺直脊梁,却被身后的刽子手狠狠踩住了脖颈,脸被迫紧贴在污秽冰冷的石面上,发出屈辱的呜咽。
唯有谭嗣同,在被按倒的瞬间,身体本能地绷紧反抗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
他没有徒劳地挣扎,也没有试图抬头,只是微微侧过脸,目光投向刑场边缘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站着几个风尘仆仆、穿着旧式号褂的汉子,领头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兵,腰间挂着一柄旧腰刀。
那是几个远道而来、想送谭嗣同最后一程的湘军旧部!
老兵浑浊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死死咬着牙,身体却挺得笔直,如同他们当年在战场上面对强敌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