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那三匹瘦马踢腾起的呛人尘土,总算彻底散干净了,连个影儿都瞅不见了。·s*h\u!y^o·u¨k¨a\n~.~c`o?m^唐家村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底下,乌泱泱挤着的村民,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哗啦一下瘫软下来。
“我的老天爷……”赵大叔一屁股墩儿坐在地上,粗布裤子上沾满了灰也顾不上了,抬起袖子哆哆嗦嗦地擦着脑门子上那层亮晶晶的冷汗,后怕得声音都劈了叉,“可吓死老汉了!那陈师爷的眼,毒蛇似的,剜人肉啊!我还以为、以为……”后面的话他没敢秃噜出来,可那意思谁都懂——以为今儿个要掉脑袋了。
王猛也差不多,刚才绷得跟拉满的弓弦似的,这会儿后背的粗布短衫湿漉漉地贴在肉上,风一吹,凉飕飕的。他狠狠朝地上啐了口带泥的唾沫星子:“呸!狗仗人势的东西!眼珠子黏在咱的烟丝上,拔都拔不下来!云哥,你咋真把图纸给他了?还有那老些好烟!喂狗都比喂他强!”他心疼得首抽抽,那图纸和烟丝,在他眼里都是能换盐换铁的金疙瘩。
周围一圈人,眼神齐刷刷地钉在唐云脸上,七分心有余悸,三分不解。献图纸?献秘方?这不等于把自家下蛋的金母鸡拱手送人么?
唐云没立刻搭腔。他慢悠悠地踱到旁边一块还算干净的大青石边上,撩起衣摆,一屁股坐了上去。那姿态,跟刚看完一场不咋地的草台班子戏似的,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懒散和嫌弃。他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个用油纸包得严实的小包,揭开,里头是几片他新鼓捣失败、味道发苦的“果香型”烟丝。他也不讲究,捏了一小撮,塞进他那根磨得油光水滑的竹根烟锅里。
“嚓啦——”
火折子擦燃的声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唐云凑上去,就着那跳动的火苗,吧嗒吧嗒吸了几口。苦味儿混着烟味儿,在他嘴里打了个转儿,又被他长长地吐了出来,化作一股淡蓝色的烟雾,袅袅地散在傍晚微凉的空气里。
“图纸?”唐云终于开了口,嘴角撇了撇,扯出个带着浓浓讥诮的弧度,眼神凉飕飕的,像淬了冰的刀子,“那是糊弄鬼的玩意儿。老子脑子里记着的,才是真家伙。”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那根夹着烟锅的手指骨节分明,“给出去那份?省省力气罢了,糊弄糊弄那没卵子的阉货还行,真懂行的木匠瞧一眼,怕不是要笑掉大牙。”
“那烟丝呢?”王猛还是心疼,眼巴巴地问。
“烟丝?”唐云嗤笑一声,拿烟锅点了点王猛,“老王啊老王,你那脑子,跟咱村口老赵头磨豆浆的石磨有的一拼,实心儿!喂狗?那也得看喂的是啥狗。喂条疯狗,它吃饱了兴许就不咬人了。喂条饿红了眼的豺狼,给它块带点油星的骨头,它才能暂时收起那口獠牙,懂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声音压低了点,却带着股狠劲儿,像磨刀石上蹭过的刃口:“至于那‘贵人’……”他嘿嘿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在渐暗的天色里显得有些瘆人,“管他信不信呢!老子就是要在他那狗屁师爷心里头,楔进去这么一根刺!让他抓心挠肝地琢磨,睡不安稳地猜忌!让他下回再想伸爪子来捞油水的时候,得先掂量掂量,他这爪子伸出来,会不会被不知道哪儿飞来的石头砸个稀巴烂!”
这话像是一颗定心丸,又像是一勺滚油,泼进了村民们忐忑的心窝子里。大家伙儿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惶恐慢慢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墙角又看见一丝活路的、混杂着狠劲儿的兴奋。
“对!云哥说得对!”王猛第一个蹦起来,拳头攥得死紧,“让那姓陈的回去睡不着觉!吓死他个龟孙!”
“就是!咱有云哥在!怕他个鸟!”赵小栓也跟着吼了一嗓子,脸涨得通红。
气氛终于活泛了一点。赵大叔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屁股上的灰土:“那…那眼下这关,算是…算是过了?”他试探着问唐云,眼神里还带着点不确定。
“过了?”唐云把烟锅在青石上磕了磕,发出清脆的“笃笃”声,几点暗红的火星子飞溅出来,瞬间湮灭在尘土里。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眼神投向村外那条蜿蜒的土路尽头,那里暮色正沉沉地压下来,像一张巨大的、不怀好意的网。
“顶多算消停几天。”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那姓陈的,是条闻着腥味儿就挪不动道的鬣狗。他背后,还有个正主儿——咱们那位屁股沉得能把县衙椅子坐穿、心肠黑得能当墨使的县太爷呢!他今儿个揣着咱们的‘孝敬’回去,能忍住不往他主子跟前献宝?”
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