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的小太监鼻子。
车厢外传来李景隆毫不掩饰的嘲笑声,还有那小太监憋着笑的动静。唐云气得胸口起伏,拳头捏得咯咯响。妈的,行!第一招,失败!这草包看着不着调,防他跟防贼似的!
硬的不行,来软的?套套话?
唐云深呼吸几次,把那股子火气压下去。他再次撩开车帘,这次脸上堆起了点自认还算“和善”的笑,对着旁边骑马那锦衣卫搭话:
“这位军爷,辛苦辛苦!咱们这……还得走多久才能到京城啊?”
那锦衣卫目不斜视,跟块木头似的,只吐出俩字:“快了。”
“哦哦,快了是……几天?”唐云耐着性子。
“看路况。”还是仨字,跟挤牙膏似的。
唐云心里翻了个白眼,换个目标,冲着前面李景隆那骚包的白马屁股喊:“李大人!李大人!”
李景隆慢悠悠地勒了下缰绳,让白马踱到车窗边,斜睨着他:“驸马爷又有何指教啊?”
“指教不敢当,”唐云搓着手,努力让自己显得“憨厚”一点,“就是头回进京,心里没底。您可是京城里响当当的人物,见多识广!给咱说说,京城啥样?是不是真像戏文里唱的,遍地是金子,连城墙都镶着宝石?”
这话一出,李景隆那点勋贵子弟的优越感“噌”就上来了。他下巴一抬,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连声音都洪亮了几分:“哼,戏文里唱的算个屁!那都是乡下人瞎琢磨!金陵城,天子脚下!那叫一个气派!宫墙高得仰头看都费劲,琉璃瓦在太阳底下,金灿灿一片!朱雀大街上,那铺地的青石板,溜光水滑,下雨天都不沾泥!两边的铺子,啧啧,绸缎庄里的料子,苏杭的都比不上!酒楼里,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只要你想,没有吃不到的!”
他越说越起劲,唾沫星子都快喷唐云脸上了:“知道秦淮河不?十里秦淮,画舫如织,到了晚上,灯火通明,丝竹管弦,那才叫人间仙境!本官在那边,常去‘醉仙楼’,掌柜的见了本官,那都是亲自迎出来,最好的雅间留着!还有那……”
“哟,李大人好雅兴!”唐云冷不丁插了一句,脸上带着点“天真无邪”的好奇,“那醉仙楼,是吃饭的地儿,还是听曲儿的地儿啊?听说秦淮河的姑娘,个个水灵得跟仙女似的?”
李景隆正吹到兴头上,顺嘴就秃噜:“那当然是听曲儿赏……呃!”他猛地反应过来,脸皮一僵,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m!y.j\s,c¢h`i\n¢a^.′c`o¨m!吹牛吹过头了!当着“公主”和“驸马”的面,说这个?他赶紧偷眼瞟了下车厢里,阿英依旧背对着,似乎没听见,但他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咳咳!”李景隆干咳两声,掩饰尴尬,板起脸训斥道:“休得胡言乱语!本官去那是……那是与同僚谈公事!正经地方!你这山野村夫,懂什么风雅!”
唐云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装出一副恍然大悟又带点惋惜的样子:“哦——谈公事啊!懂了懂了!李大人真是日理万机,谈公事都谈到画舫上去了,辛苦辛苦!回头到了京城,可得让咱见识见识您这‘谈公事’的本事!”
这话听着像恭维,可那“谈公事”仨字咬得格外重,配上唐云那副“我懂我懂”的表情,简首就是在李景隆脸上啪啪抽。
李景隆气得脸都憋红了,指着唐云:“你!你少在这阴阳怪气!本官行事光明磊落!再敢胡咧咧,小心你的皮!”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口才,在这泥腿子面前完全使不上劲儿,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还沾了一手泥。
“不敢不敢,”唐云立马缩回脑袋,放下车帘,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草包就是草包,三句话就露了底裤。不过,这京城的水,听着是真浑啊!秦淮河?画舫?这李景隆,看着人模狗样,骨子里也是个浪荡子。
车厢里又安静下来。阿英还是那个姿势,像尊凝固的雕像。唐云心里那股子憋闷和莫名的焦虑又涌了上来。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远处的山峦,陌生的景色让他心里空落落的。怀里那黄铜烟锅子冰凉的触感,成了唯一能让他稍微安心的东西。
他鬼使神差地把烟锅子掏了出来。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铜杆,从腰间那个油乎乎的旧皮袋里捏出一小撮自己烤制的、颜色深褐的烟丝,仔细地按进小小的烟锅里。
“嚓……”火镰擦过燧石,几点火星溅落,点燃了干燥的艾绒。唐云凑近,就着那点微弱的火苗,用力吸了一口。烟锅里的烟丝瞬间被点燃,发出“滋滋”的轻响,一缕带着焦香和奇异醇厚的青烟袅袅升起。
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