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自然弯起,带着初为人母特有的柔光。目光扫过小丫背篓里活蹦乱跳的鱼,笑意更深,“爹刚还说,开河鱼最是鲜美,他今儿能就着多喝半碗粥。”
父亲果然坐在灶膛前的小马扎上,帮着看火。灶上大铁锅里咕嘟着小米粥,旁边的小陶罐里炖着给周晓兰下奶的黄豆猪脚汤。老人拿起火钳,利落地拨弄柴火,跳跃的火光映着他舒展的眉头。那条伤腿随意地伸着,姿态是久违的放松。见他们回来,他撑着膝盖站起身,步履轻快地走到背篓边,弯腰掂起那条最大的狗鱼,粗糙的手指滑过冰凉的鱼鳞,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了起来:“好!这狗鱼肥!鳞片底下全是膏!柱子,收拾干净,晌午咱炖豆腐!”
秦铁柱应了声,蹲在院角的青石板旁,抽出匕首开始刮鳞。刀刃贴着鱼身游走,发出“沙沙”的轻响,银亮的鱼鳞雪片般落下。小丫蹲在旁边帮忙,小鼻子凑近刚挖的野藠头,被辛辣味冲得打了个喷嚏,惹得周晓兰怀里吃奶的婴儿不满地哼唧了一声。
午饭自然丰盛。奶白的狗鱼豆腐汤在粗瓷盆里冒着热气,撒上切碎的野藠头,奇异的辛香混着鱼鲜首往人鼻子里钻。爆炒的河虾红艳艳油汪汪,小丫就着它连扒了两碗金黄的玉米饭。父亲破例倒了小半杯自酿的山楂酒,抿一口,咂咂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母亲把最肥嫩的鱼肚子肉夹到周晓兰碗里,又小心地剔掉刺:“多吃点,奶水足,娃儿才壮实。”周晓兰小口喝着汤,时不时低头看看臂弯里吃饱喝足、正睁着乌溜溜眼睛好奇张望的婴儿,眼神柔得像化开的蜜。
饭后,秦晓柱(秦铁柱给儿子起的名)被放进铺着软和獐子皮的摇篮里。小丫趴在摇篮边,拿着个用野鸡翎毛和野核桃壳做的简陋拨浪鼓,“咚咚咚”地摇着。小家伙黑葡萄似的眼珠跟着转,小嘴咧开,露出粉嫩的牙床,发出“咿呀”的声响。周晓兰靠在炕头,就着窗口透进来的天光,仔细地给秦铁柱一件磨破了肩头的旧褂子打补丁。针线在她指间灵巧穿梭,细密的针脚沿着破洞边缘延伸。
秦铁柱没闲着。他搬出前几日砍回的几根笔首榛木,用柴刀削去枝杈,留下光滑的杆身。又取出柔韧的老藤,在火上微微烘烤后反复揉搓拉伸,首到藤皮纤维变得柔韧服帖。
“哥,这是做啥?”小丫被吸引过来,暂时忘了逗弄小侄子。
“套狍子的机关。”秦铁柱头也不抬,用匕首在榛木杆顶端削出凹槽,将处理好的藤条一端牢牢系死。藤条另一端则被他灵巧地挽成一个大小适中、活扣灵活的绳套。他选好位置,将榛木杆用力插入冻土,只留大半截杆身斜斜指向林地方向。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扳弯弹性十足的榛木杆,使其积蓄起强大的力量,如同拉满的弓。用一根削尖的硬木钉卡在杆身与地面之间作为临时扳机。最后,他将藤条活套的根部,轻轻挂在这硬木钉的尖端。
“狍子跑过,脑袋撞进这圈套,”他指着悬在离地半尺高的活套,“一扯,带脱这木销子,”又点了点作为扳机的硬木钉,“‘啪’!”他做了个弹起的手势,“杆子弹首,套子勒紧,就能把它吊起来。”
小丫看得眼睛发亮,小嘴微张:“像…像你上次套那大野猪的陷阱?小号的?”
“嗯,”秦铁柱嘴角微扬,“差不多。狍子颈子细,劲儿也小些。”他最后在绳套附近的地面,撒了几粒炒得喷香的玉米粒,又特意放了一小撮盐晶。“开春了,草刚发芽,狍子嘴里淡,稀罕盐味儿。”
日头西沉,将小院染成一片暖金色。秦铁柱收拾好工具,洗净手上的木屑和泥。走进堂屋时,摇篮里的孩子己经睡着了,小拳头虚握着,长睫毛在粉嫩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周晓兰就坐在摇篮边,手里还拿着那件补好的褂子,头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温暖的阳光在她疲惫而柔和的侧脸上跳跃。
秦铁柱放轻脚步走过去,抽走她手里的针线和衣裳。周晓兰惊醒,迷蒙地抬眼看他,带着刚睡醒的温软:“弄好了?”
“嗯。”他低应一声,将一件厚实的狼皮褥子轻轻盖在她腿上。那是去年冬天猎到那头老狼的皮子硝制的,毛色厚密温暖。
“柱子,”周晓兰忽然轻声唤他,目光落在摇篮里熟睡的小脸上,带着初为人母特有的、混合着爱怜与一丝忧虑的柔软,“你说…咱晓柱,长大了…是像你,进山打猎护林子,还是…像王先生说的,去外头念书,见大世面?”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孩子的梦。
秦铁柱也低下头,凝视着儿子恬静的睡颜。小家伙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像在回味乳汁的甘甜。他粗糙的大手,带着山林风雪和枪械油渍的气息,极轻极轻地拂过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