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肉片。母亲把最嫩的狍子肝夹到小丫碗里:“丫头,多吃点,长心眼。”
小丫用力点头,捧着碗小口喝着鲜美的汤。她飞快吃完,没像往常一样练字,而是凑到父亲和哥哥做窗户的木料堆旁,好奇地捡起一片卷曲的刨花,对着阳光看那细腻的木纹。
午后,新窗的框架己初具雏形。笔首的橡木窗棂条被榫卯严丝合缝地嵌入窗框。秦铁柱用开山刀削制了几个小巧的木楔,刀背作锤,“笃笃”轻敲,将榫卯接合处进一步楔紧加固。父亲则拿出珍藏的半刀韧性极好的高丽纸(一种当时较好的糊窗纸),比划着窗框大小裁剪。昏黄的窗纸在阳光下透出柔和的光。
日影西斜,新做的橡木窗扇终于严丝合缝地嵌入了西屋的窗洞!朽烂的旧窗框被彻底拆除丢弃。父亲用新和的麦秸泥将窗框西周与泥墙的接缝仔细抹平压实。秦铁柱则小心地将裁剪好的高丽纸蒙在窗棂上。小丫踮着脚,用一个小刷子蘸着母亲熬好的浆糊(面粉加水熬制),笨拙却认真地帮哥哥刷在窗棂边缘。周晓兰抱着秦晓柱站在一旁,娃娃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那层透光的纸渐渐覆盖了窗棂。
浆糊微干,窗纸绷紧,透出均匀柔和的光线,将原本昏暗的西屋映亮了几分。父亲退后两步,眯着眼打量,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毫不掩饰的畅快:“严实!透亮!这下好了,西屋也能住人了!”他用力拍了拍新糊的窗纸,发出“噗噗”的闷响,那条伤腿稳稳地支撑着身体,不见半分过去的迟滞。
晚饭依旧是玉米碴子粥。一盘清炒的嫩蕨菜,碧绿油亮。一盘蒸得软烂的咸狍子肉,肉香扑鼻。新熬的熊油灯点亮,灯焰稳定,将围坐的影子清晰地投在厚实的新泥墙和新糊的、透出柔和光晕的窗纸上。新窗隔绝了夜风,屋里暖意融融。熏肉、新木、灯油的气息混合着食物的香味,沉甸甸地包裹着每一个人。
父亲滋溜喝了一大口热粥,目光扫过那扇透着暖黄光晕的新窗,又掠过檐下挂满的深栗色熏肉,最后落在那些支撑屋顶的橡木新梁和厚实的新泥墙上。昏黄的光线柔和了他脸上所有的棱角。“窗严了,屋暖了,”他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安稳,“肉在梁下,粮在瓮里,墙厚梁实。柱子,”他看向沉默的儿子,目光里有赞许,更有深沉的托付,“这家,像个铁打的营盘了。”
秦铁柱端起粗瓷大碗,碗里是温热的、金灿灿的玉米碴子粥。他大口吃着,粗糙温热的颗粒滑过喉咙,带来粮食最本真的熨帖。抬眼望去。油灯的光芒透过新糊的高丽纸窗,在屋内投下柔和温暖的光晕,照亮了母亲眼角细密皱纹里深藏的宁静,照亮了父亲舒展的眉头和红润面庞上未干的汗迹,照亮了妻子低头小口喝粥时温柔的侧影和怀中儿子咿呀学语的懵懂,也照亮了妹妹望着新窗户时亮晶晶的眼睛里纯粹的欢喜。摇篮里,秦晓柱吮吸着手指,发出细微均匀的鼾声。
窗外,星斗满天,月色如水。清冷的银辉无声地漫过小院,浸润着檐下深栗色的熏肉,浸润着橡木新梁沉默的筋骨,也浸润着那扇新糊的、透出温暖灯火的窗棂。新泥墙如同沉默的卫士,将寒风与湿冷牢牢挡在屋外。窗内,熊油灯的火苗在灯盏里安静地燃烧着,映在光滑的窗纸上,像一颗温暖跳动的星子,稳稳地落在这深山小院最坚实的堡垒中央。